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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魁北克學生運動解釋「政治的文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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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黃杰@齊澤克學會
按:我嘗試以最淺白的語言解釋唐健《政治不是文化:回應黃毓民並申明齊澤克的政治概念 "政治的文化化"》一文,並以具體例子解釋、包括對香港反國教行動的批評。為了彌補概念不準確的問題,下半部包括兩段珍貴的巴迪歐節譯,作為巴迪歐政治理論簡介。(末段影片談及街頭政治等使運動成功的原因,包括激進份子的重要地位、學生會對所有議題的開放態度,使得整場運動真的實踐了公用理性、並凝聚各階層進行意識形態抗爭。)

「政治的文化化」是一個並不複雜、絕對可被知性理解的概念,但我們先要理解它在我們當下特定場境中的基本性質。首先,它歸屬於齊澤克所談論康德的「公用理性」(1),而這個公用理性並不是香港社運人仕錯誤地確認為「建設公民社會體制」、或支持某種社會體制的理性的運用。齊澤克指出,公用理性不單是在如教會或議會這些地方的演說,也不是哲學家走出來教導人民如何行動。相反於公用理性,這些私用理性正正是在討論先前已假設了一系列的目標;而公用理性就是不假設這些目標、甚至質問這些目標自身:「會不會我們接收問題的方式正在使它神秘化呢?」(2)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真正的公用理性就是在接受問題的一刻去反思問題的形式的合理性,這是齊澤克所稱「知性工作的第一步」。具體來說,當一社會矛盾被描述成文化衝突時,我們的第一個想法應該是去反思:這個理解問題的形式合不合理?

具體的例子:在差不多十年前當美國人利用「文明衝突論」指出中東恐怖份子是拒絕現代化的民族,而應該對其用兵,以控制當地亂局。這個是「政治的文化化」的一個典型例子。齊澤克輕易地指出,「當今天阿富汗被形容成極端原教旨主義的國家,我們難道不記得在四十年前那是該地區當中最世俗化的國家、有一個強大的左派,而它正正是進入了全球資本體系以後才經歷這原教旨主對的急促增長嗎?」(3)這就是說,在阿富汗,並不是有甚麼古老的傳統一直抵抗著現代化,反之,它的原教旨主義是它進入全球資本體系後的產物。而有關埃及也是同一個問題,因此,齊澤克說開羅的革命正正是在對我們說:「對不起,這裡沒有文明衝突!我們團結地要求民主!」(4)而這一種民主的實體的消失也不是限制於中東或亞洲地區,而是一個全球化的趨勢,只是當權者為了把它塑造成文化問題所以才壓抑其他地區的重大案例:如希臘、東歐。這一點大家可讀我翻譯齊澤克的《西方的財政危機同樣是民主的危機》(5)。

也就是說,齊澤克的知性工作的第一步就是去反思問題構成的形式自身。這裡事情開始變得有趣:那麼,他是不是在為恐怖份子說話?不是!絕對不是!而這正正是美國右派當時對所有反戰份子的指控,卻只是在利用一種民粹式的恐懼政治。這原因很簡單,因為齊澤克的理論工作就是要提出,事情的矛盾並不在於這個虛偽的文明衝突論,而我們不應以此為籍口去掩蓋背後結構性的問題:而當我們看到這些戰爭的結果,相信答案也很明顯。簡單來說,我們提出問題的形式(文明衝突論),正正在妨礙我們作出更有效的行動,更不要提這些戰爭的人命或財務代價。

回歸「政治的文化化」這一概念。政治的文化化就是如以上例子中的一種反思性工作:去思考構成問題的形式是不是在掩蓋背後真正的問題。但是在這裡我必須要明確地指出,這並不代表我們以理論工序轉化為一種政治上的溫和立場,從而提出對一切不同的文化諸多的包容,或空洞的包容。不!而這是我們現在的人很容易誤解的一點,他們以為在政治的話語中質問文化差異性這一概念的實際性就等於對「包容一切文化」。這正正就是為甚麼巴迪歐在《否定性的危機》一訪談中說,這種壓抑否定性的立場正正就是現代的教條主義,絕不可取。我以下會回歸到「否定性」這一點,但是,讓我先以魁北克學生運動作例子解釋「政治的文化化」這一概念可如何運用在真正的抗爭策略之中。

魁北克是加拿大的法語地區,傳統上一直因為語言和文化衝突,因此存在強烈獨立傾向。過去,它的政治生態一直被塑造成法語跟英語社會之間的文化衝突,但這一切幻覺都終結於二零一二年的學生運動。

去年,加拿大政府跟隨它在歐洲的盟友的腳步,大幅度地增加大學學費。齊澤克稱這為「扼殺公用理性的空間、把大學轉為製造專家的工廠」。自然地,學生們都走上街抗議。但出奇地,這一群學生成功組織了全世界唯一一場有效地抵抗這全球性「將教育變為商業」(6)的趨勢的運動。在持續半年整場抗爭中,他們成功多次召集十五萬人不斷上街(十五萬人是持續十星期上街的活躍行動者,其中數次示威達二十五萬人,高峰期四十萬人,或蒙特利爾的四份一人口)他們的行動最終迫使政府解散議會,策略上令獨立黨於補選大勝、成功推翻增加學費議案。這是北美數十年來最大型、最成功的學生運動。

在香港,這種事情令我們不免想起去年的反國教行動,而相比起來,我們不禁要問:為甚麼魁北克的學生運動會如此成功?縱使該社會有法文、英文的語言分隔以及多重意識形態上的障礙,他們對於政治是完全實際的,在多個訪談中(7),學生領袖們以及教授們談及他們的成功因素,我總結為以下三點:

1)保持政治性、全面政治參與,並不將問題收窄至單一議案上,承認各方面的社會基礎矛盾(social antagonism)的政治現實,開放討論所有社會問題以增加參與人數,並以改變社會關係為目標。這是他們在公開論壇中吸引了整個社會的關注的原因,之後,每間大學基本上每星期都有數個這樣的論壇,形成強大政治網絡;

2)攻擊自由黨及新自由主義所有扼殺公共體制的政策, 而縱使他們有很多的誘惑去把政治文化化(如:英語、法語之爭;本土與國家之爭…等等),他們明確地指出當權者應為其所做行為負責。並以此邏輯正確地集中於建設公共機構(如歐洲的免費教育…等等)為其抗爭目標,拒絕一般北美意識形態。也不用說,學生們甚至涉及了醫療體制等多項議案的問題,堅持捍衛上一代在「寂靜革命」中爭取來的強大社會體制。

3)他們正確指出學費問題只是爆發點,他們的開放態度以及持續的公開討論(類似公開論壇模式)成功帶領人們理解學費問題只 是「冰山一角」的問題,而我們不能忽視在其之下的意識形態系統。這種敢於改變社會的倡議使學生們理解這場運動的關鍵性、並持續地參與一個涉及整個社會基礎的意識形態抗爭。也成功號召所有階層的群眾。

如果我們對政治的文化化的這個問題的思考是有任何作用的話,以上三點大概也指出了其邏輯:正正是當我們能減除「文化」這一概念,我們才得以正視社會的基本矛盾、才得以持之而恆地保持一個改變社會基礎機制的運動。這是因為,尤其是在魁北克這一種社會中,我們的政治不能是基於純粹的否定性。也就是說,我們需要實質的正視問題,而不是贊同或反對某種文化。如果那是體制的問題,我們應聯合起來否定體制,並不用為它塗上一層文化的色彩。如果打你的人是姓李的,你所反抗的應該是他打你,而不是他姓李。而或許,這一點邏輯上的分別就是為何有很多姓李的後來都與你為敵。或又是想想,如果魁北克的學生以另一個方式來描述學費的問題、過分聰明地「玩弄民粹來達致善的結果」,那麼這場運動的結果又會如何?——而我們不用想很遠,想想這幾年世界各地那麼多的學生運動吧。

至此,我有關「政治的文化化」的解釋已經完畢。我刻意捨棄了任何哲學上艱澀的詞彙、放棄了準確性,以勾勒一個普通的思考範例。以下的內容是給我的哲學性讀者,亦是事情準確的描述或實相。下半部: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15566

註1:齊澤克論公用理性(中文字幕):http://www.youtube.com/watch?v=3Iwdu6H2dQw
註2:齊澤克碩士課《再思暴力》(英文):http://www.youtube.com/watch?v=agfS7NSbHvk
註3:齊澤克《在今天,甚麼是「作為革命份子」的意思?》(中文字幕):http://www.youtube.com/watch?v=UeAFQjOvfSw
註4:齊澤克論開羅(英文):http://www.youtube.com/watch?v=wegU2MTyUbc
註5:齊澤克《西方的財政危機同樣是民主的危機》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15299
註6:巴迪歐《哲學與政治之間迷一般的關係》,英文版《給激進鬥士的哲學》中的訪問
註7:http://www.youtube.com/watch?v=CQcX1S4xIXc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KW9-ZPrN_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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