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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不是文化:回應黃毓民並申明齊澤克的政治概念 "政治的文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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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不是文化:回應黃毓民並申明齊澤克的政治概念 "政治的文化化"

It's Politics! NOT CULTURE: Replying Wong Yuk-Man's idea of Zizekian politics and Clarifying Zizek's concept of "Culturalisation of Politics"

文:唐健(齊澤克學會)
來源:zizeksociety.blogspot.com OR Facebook.com/zizekSociety
《暴力》齊澤克著, 唐健/張嘉榮譯"
http://www.douban.com/event/17904659/

毓民在 <齊澤克的"反反鬧爆文化">中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借世界級"社運紅人"齊澤克駁斥"社運青年",邏輯工整、筆鋒犀利,卻無意中墮入對手設定的議程--"政治的文化化"(Culturalisation of Politics)--之中.當然,作為香港政壇的稀有物種--政治家--及五區公投等真實政治行動的發起人,我相信毓民和他的政治能量不會輕易被這棵後現代毒草所困.

毓民在文中大量引用葉蔭聰的文章,論證齊澤克(Slavoj Zizek)反對『寬容主義』 和 『多元文化主義』的去政治化傾向、承認文化差異引發政治矛盾。在輕鬆擊敗自由主義意識形態--政治(矛盾)來自文化差異、應寬容不同文化--的同時,無意中承認了對手的前設--為"政治"和 "文化"劃上等號.(這是一種置換(Displacement)或替換,將原來的政治經濟問題簡化為"香港人vs大陸人"、"香港文化vs強國文化",從而容許"地產霸權"和精英階層繼續同內地資本融合,形成更大壓迫和剝削).對於這種 "政治的文化化",齊澤克在2012年尾推出的《暴力》中給出了清晰的答案:

為何今天這麼多問題被視為寬容的問題,而不是不平等、剝削或不正義的問題?為何是寬容而不是解放、政治鬥爭甚至武裝鬥爭成為被推薦的解藥?自由主義多元文化主義者的基本意識形態中,藏有這問題的直接答案:"政治的文化化".政治分野(被政治不平等或經濟剝削所制約的分野)被自然化及中和(neutralized)為 "文化"分野,換句話說,變成不同的"生活方式".../../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容忍這些東西.(齊澤克《暴力》中文版第125頁)[6]

那些號稱左翼但壓抑政治經濟分析的”文化評論員”,其終極潛台詞是:文化衝突 是"政治終結處"的政治 [2]。資本主義是唯一合理的選擇,因此政治只剩下通過議會疏導民怨、合理化政策和保護"本土"的任務,而文化衝突則有寬容和文化多元主義作為解藥.講到這裡,少數比較單純的社運青年或會突然慘叫一聲"咦,呢個咪就係陳雲叔叔既政綱??"[5](陳雲<導正民粹 政黨新路>) --咪就係囉,所以齊澤克和拉克勞(Laclau)等政治學者,早已意識到自由主義政治和民粹主義的連体嬰關係.當然,民粹主義和以民粹方式誘發的群眾行動間沒有清晰的界線,齊澤克也絕不會像精英階層那樣指摘阻截"水貨客"為破壞 "法治"、抗議奶粉短缺為破壞 "自由市場",社會不滿/民怨的不規則爆發正好讓我們看見這些"核心價值"導致的系統暴力(嬰兒無奶喝、青年無樓住),有時甚至能創造出一個文化霸權被削弱的、模糊的反思空間。在這種時刻,我們不但需要反思,而且需要勇氣去面對真實界(the Real):不是 『流血? 沒問題!但要我同那些勾結內地豪客的地產商和老板階層決裂就免談』(試回想一下在2013年元旦日前夕的某些"自治運動"成員公然提出和地產霸權結盟的建議);而是,『流血? 沒問題,但要先向利益階層宣戰!』。

回到葉蔭聰對齊澤克的誤讀:故事並非一群自由派在空想 "沒有衝突的世界"、而在現實中這些衝突不可避免, 而是:種種"文化衝突"本身是一副屏幕、一副掩飾背後的社會矛盾(Social antagonism)的屏幕--社會內部對抗才是真實政治的場域、真正的"激情鬥爭"的地點--這是"左"、右雙方都"不能說的秘密". 齊澤克已講得非常明白,一旦你接受了"政治的文化化"的修辭 [8],政治就被轉化為可以管理的文化衝突--身份的命名("Naming")決定了反思的切入點--從而始作俑者的政府和大財團就可置身事外。這種 "政治的文化化"引發的政治困局和窒息感最終迫使民眾及其不滿轉向民粹主義. 或者說, 在被精英利用前, 民粹本身是對文化精英炮製出來的 "沒有政治的政治"和 "沒有敵人的政治"的一種瘋狂回應. 再一次,在這個層面, 和犬儒主義相反,民粹爆發是對政治性(the political)的呼喚, 是一種自我催眠的、渴求變局的盲目衝動。

最後,既然引文可以出神入化,我們也不妨重覆同一個動作--在添上齊澤克式改寫癖的風味之後:

齊澤克反對這種多元文化主義,鼓吹一種誠實地面對社會矛盾的激情鬥爭與結盟(即以大眾和統治階層間的政治經濟矛盾為基礎的結盟),勸自由派知識分子不要妄圖以文化代替政治、以衝突取代(敵我)矛盾, 因而一併消滅人類的情感和政治。他對自由派的寬容意識形態不以為然,認為政治正確的姿態不但沒有消滅文化矛盾, 反而造成挪威屠夫布雷維克(Brevik)這類現象的爆發。民眾被壓抑的政治不滿(discontent)最終由右翼和民粹政客接收,自由主義不但利用文化政治消滅政治,更在每一次起義將臨的時刻 "見好就收"(包括七一、反高鐵、反國教)--以阻止人民徹底推翻建制[9],因而距離民眾越來越遠,甚至成為民眾的敵人,民眾漸漸意識到自由派議題的無能和去政治化本質,並開始傾向[也是由精英操縱的]民粹主義,以一個外來的敵人取代社會內部的"深層次矛盾",結果保皇政客及大財團不但可以利用多元文化作幌子,更弔詭地成為民眾必須拉攏的結盟對象。[3]

[1]: 葉蔭聰<誰的包容與尊重?———歪讀公民教育委員會「社會共融」短片>
http://www.inmediahk.net/node/55691

[2]: "衝突"是可以化解、"談判"和妥協的, 它只需要管理而不需要政治.

[3] "齊澤克反對這種多元文化主義,鼓吹一種具有激情的鬥爭與結盟,勸自由派知識分子不要空想一個沒有衝突的世界。他對自由派的包容不以為然,認為只是政治正確的姿態,把人的激情壓抑或轉移了,其實壓根兒沒有消滅衝突鬥爭。這些激情最終由右翼基督教民粹主義接收,自由派的理想雖高,卻無力面對衝突的世界,跟激動的民眾距離愈來愈遠,自由派的議題,反而變成被攻擊的對象,保守政客及大財團更可以用多元文化作幌子,置身事外。" --- 黃毓民<齊澤克的 "反反鬧爆文化">

[5] (”令民怨可以進入議會議程,化成合理的公共政策和行政措施,保護本土利益”--陳雲<導正民粹 政黨新路>)

[6] 齊澤克, 唐健、張嘉榮譯《暴力》Violence;北京:法制出版社2012年

[8] "借用準確的康德式術語,當我們反思自身的種族根源,我們正忙於進行一種理性的私用(private use of reason),因而受到偶然、教條的前提束縛.... 不是以...自由人類的身份行動" (齊澤克《暴力》頁128)

[9] 那些批評"八十後青年"的政治行動者已經在技術和微觀層面意識到、甚至見證例如林輝和陳景輝等人如何阻礙了起義,但他們對"美點雙輝"的人格批判,卻妨礙了他們透視兩人所代表的利益集團(媒体及"紅色資本")如何透過兩人的政治-文化操作來維系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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