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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健民中文大學最後一課全文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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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思托邦

陳健民中文大學最後一課全文字稿
毋忘燃燈人——向啟蒙者致敬
      
2018年11月14日,香港中文大學。思托邦第十四講。兩小時高畫質字幕版錄影見此整理:健民之友

教書廿多年,我認為自己在講壇上算得上瀟灑,但是今天我第一次緊張。剛才腦海一片空白,不知道今晚要說甚麼,因為很激動,見到很多同學,舊的、新的,也見到很多朋友,特別在佔中路上的伙伴,十分多謝你們來到支持我,所以很激動。

我要說幾句普通話,特別要感謝一些從外地來的朋友,今天大概有七、八位朋友從台灣飛過來,明天早上還要趕回去上學,還有一部分從大陸來的朋友,還有從澳洲來的朋友,都是為了今天晚上,所以特別感謝你們。

今天很多人到來,除了想聽我最後一課,相信亦有很多人想藉此機會,表達對雨傘運動的支持;我亦藉此機會想說,場內有幾位佔中組織者,下星期一要面對審判,我想大家向他們致意(掌聲響起),戴耀廷、朱耀明牧師、張秀賢、陳淑莊、邵家臻、黃浩銘。

特別跟戴耀廷和朱耀明牧師走過一段很長的路,我真切見到他們的無私。多謝你們。(掌聲)

佔中三子,戴耀廷、陳健民、朱耀明

特別要感謝我的外母,她八十多歲,支持這個運動(掌聲),佔領期間,我在金鐘睡了幾十天,她天天熬湯給我喝,還到金鐘派單張。八十多歲,最厲害是由始至終她沒有一句埋怨我給她女兒那麼大壓力。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女兒也很堅強,十分感謝我太太(掌聲)。

非常感謝能為我辦這次演講,保松第一次送花,我學生都是第一次送花,我作為男人第一次收到兩束花,很驚訝。我星期一開始受審,天天也要上法庭,審訊一直到十二月底,接著我們要等宣判,結果非常不確定,因為我們看不清準則,哪些人要坐牢或不用坐牢。在這種不確定的情況下,我寧願輕身上路,不想為同學或家人帶來太多混亂,所以我已經向大學請辭,大學亦批准我在 2019 年 1 月 1 日提早退休,但因為我們要上法庭,這是我在校園的最後三天,所以正是時候向大家告別。

離別時刻,坦白說我沒有怨恨,也沒有悲哀,只能說我今天很感動,超出自己的想像。以我一個在佔領期間都很冷靜的人,今天是第一次比較激動,這時刻我只有感恩,我十分感激可以在這裏讀書,我感激這地方給我機會,教導眾多學生並參與社會,所以我現在只有感激的心。(哽咽、掌聲)

今天我很想感激一些曾啟蒙我的書和人,特別給同學和朋友分享,這些書和人都在我讀大學那幾年對我影響深遠,我很想藉此機會向啟蒙者致敬。

我 1979 年來中文大學讀書,走過如此漫長的路,談啟蒙我的書和人,或會有點走馬看花。但每一本書、每一個人,真的在我人生裡有如一盞燈,帶領我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往前走,特別是走上爭取民主的路。究竟甚麼事、甚麼人、甚麼書,使我認為自己可以全情投入?我希望能夠跟大家分享。

社會意識的啟蒙——金禧事件

第一件事。在我唸中學預科時,香港發生了一件事情,成為我人生一個轉捩點。那事件叫做「金禧事件」。學校門前,有一位已畢業的師兄在派單張,他對我說:「陳健民,你是學生會會長,現在為了金禧事件,我們在罷課,你要為這件事表態。」

我說:「表態?我只是中學生!」拿着單張要我表態,我真的不懂。

那時候是七十年代,我這類人不易入大學,我的中學,文組有一個入大學,理組也有一個能入大學,讀書好的不會搞學生會,無機會入大學的就去做學生會,我做學生會還當會長,即是最難考入大學的一個。

表態?我回學校問校長,說校外有位師兄派單張,說有一件金禧事件要我表態,是甚麼一回事。校長說:「你不用理會,這些人搞事、搞亂香港。」

「搞亂香港」,是否很耳熟?(眾笑)我回去再細想,不可能吧,我們一年才有一人考入中文大學,我們只考中文大學,那年代我們不敢考港大。那年代考得上大學的,我們視為英雄,他怎可能會搞亂香港呢?我感到不很舒服,拿着單張開始細看,原來那個星期日維園有集會,我於是想,是否要參加集會,弄清楚是甚麼一回事,但是那時我怎麼夠膽參加政治集會?特別我家家教,自小教導,千萬不要理會外間的事。

我不敢去,但查看報紙,發現當天原來有繪畫寫生比賽,我就帶着兩個弟弟跟媽媽說,我帶他們兩個去維園參加寫生比賽(眾笑)。我就把他們安頓在草坡,起了草稿,叫他們別亂走自己畫,然後自己就跑去參加我人生第一次集會;你不要說我甚麼,這兩個弟弟後來修讀藝術和設計(眾大笑、鼓掌),完全是那一次我啟蒙了他們(眾笑)。

金禧事件維園萬人集會 1978年

我就坐在維園涼亭內聽演講,一直聽,感到台上說話的人很有道理,當時我其實不知他們是誰,很多年後才知道那個人叫司徒華,但當時卻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搞罷課的人就在坐這裡,黃顯華教授(掌聲),他後來成為了我們的大學教授,這些人當時我全不認識。

當晚我徹夜未眠,為何會這樣?對當時的我而言,諗完中學就要準備找工作,我感到很迷惘,不知做甚麼才好。我又發覺這樣一件事我也無法判斷,為何校長說他們搞亂社會,但我又覺得他們的話很合理,他們只要求學校更加透明公開,為何不可以呢?

我很少失眠,那一晚再三思量,是我人生的轉捩點。我認為,若我這樣就踏足社會,何以面對我的人生?那一晚我作出一個決定:我要入大學(眾笑),啊,做決定很重要的(眾笑)。我就此考入大學了,有位中學同學,當時看到我的高考成績,說全班同學要夾錢覆核我的考卷(眾笑),他說不可能的,平日中下游的人忽然取得幾個 A,難以置信,其實是自己覺得需要讀書,金禧事件影響我很深遠。

香港中文大學,七十年代本部,圖書館、范克廉樓。圖片來源:中文大學網站

為何我要讀社會學,因為我不了解社會,所以讀社會學;其實我不知道社會學是甚麼,但因為不了解社會就讀社會學。最重要我覺得讀書能夠培養獨立思考能力,這是我入大學前給自己很清晰的目標。

所以這件事影響我人生真的很深遠,亦可見到社會運動對我影響如此深,以至我最後研究社會運動。社會運動的意義,不只在於能否即時改變制度,原來連一個旁觀者也可影響深遠,黃顯華也不會知道。

想深一層,是否單單一個社會運動影響我?不是,社會運動很重要,另一件事也很重要,是信仰的啟蒙。

信仰的啟蒙——烏納穆諾《生命的悲劇意識》

中學時我開始有信仰,常常問道:究竟我在世界上要做甚麼?我怎樣過這一生才算有意義?當時與上帝或上天有接觸之後,我覺得,若我走一條對的路,我會有力量。為何金禧事件出現時會有這麼大的觸動,因為有個問題一直困擾我:到底一生應怎麼過?

小王子,網上圖片

我問自己,我只懂一件事,就是繪畫,我當時正思考是否要以繪畫為業;我很認真,真的走到重慶大廈樓下,從前沒有那麼多咖喱店,那裡眾多人在畫「行畫」,即是夕陽、有椰樹那些東西。我問他收不收學徒,工資多少?後來中學老師說,他們繪畫很機械化,你以後也不會學懂繪畫。我就很害怕,因為我很喜歡繪畫,若不繪畫,還可以做甚麼?所以一直感到困擾,我開始對自己的人生有要求,覺得我要過有意義的人生。就是我目睹金禧事件時被觸動的深層原因。

很多人問我,究竟你是甚麼宗教信仰?佔中另外「二子」都是基督徒,我跟他們相處這麼久,他們讓我看見宗教信仰如何體現於生命,所以很多人也認定我是基督徒。但有一次,大陸有些朋友專程送我一串佛珠,因為他們見到我第一次被捕時,帶着一本佛經進入警署,其實那是弘一大師的傳記。

我是不是基督徒呢?我被學生問了很多年,我經常不回答。

我只能說,我是一個有信仰而無宗教的人。

為何這樣說?正如我所講,宗教問題對我很重要,令我對社會敏感。入讀大學,我覺得首先要處理的就是宗教問題。我不停苦思,每次返教會,坐車會忘記下車,要坐回頭,因為腦海經常沉思宗教問題,特別開始讀哲學時,我副修哲學,很多理性問題經常困擾我。

譬如說上帝是否存在?你能否證明衪?究竟罪是甚麼?如果伊甸園的蛇也是上帝做的,罪的本質是甚麼?是否聖經內說的就是罪呢?究竟我們有沒有自由意志呢?如果有些人說你有罪是因為你有自由意志,自由意志跟上帝的全能全知有否衝突呢?這些全是我們讀哲學的人,一定經常碰到的問題。我不斷搜索枯腸地思考,我讀社會學很清楚,知道不同文化的人,接觸基督教的機會不一樣;就算同一個社會中,不同群體去接觸的機會也不一樣;不同文化之間的不同宗教,也一樣有很多神蹟奇事;同樣很多人通過他們的宗教受感召去實踐,為這個世界行公義、好憐憫,不只限於基督教。

這些問題在我腦海不斷掙扎,掙扎一天不完,我無法行動。大學第一第二年,我思考很多這類問題,不斷讀書,最後讓我碰上一些書,深深影響我一生。


圖片:思托邦

第一本就是《生命的悲劇意識》,烏納穆諾寫的一本書 (Tragic Senses of Life, by Miguel de Unamuno)。準備這次演講時,我找出這本在大學影響我很深的書,我仍保存,幾十年來都在身邊。我還記得,讀完這本書後,我總結了三件事。

我試圖用很多方法去理解我的信仰,最後這本書告訴我,人的理性很局限;有些經歷你很深刻,譬如說宗教經驗,但是當你想去證明它或嘗試告訴人,你發覺就算從很嚴謹的哲學角度,也不能言說;嘗試用理性去證明,很多時候也徒勞無功。所以我第一個教訓,當時寫在書邊:「人以為信仰不能自足,而求諸理性,但理性反過來否定信仰。」這是我當時寫在書邊的想法。

第二項,很多人很難接受,而我最後非常接受。我經常說,也是這本書講的,「我信甚麼」其實只反映「我渴望甚麼」。你說你信甚麼東西,其實很難找出一個理性基礎;反映更深的,其實是我很「渴望」相信一些甚麼,就是你「願意」相信甚麼。烏納穆諾說,信仰的本質,其實是一個意志問題,而非一個理智問題。為甚麼我們對上帝有渴望,是因為人類受苦;我們見到美好的事稍縱即逝,你看見所愛的人,可能一下子離開這個世界,你想重聚;你看見這個世界,公義有時不能得到伸張;你有些渴望,渴望永恆,渴望其他可能性,渴望來生、渴望天堂,其實反映人在這世上受苦,故有渴望。

多年來沒有跟學生說過,對我來說,所謂「我相信」其實是「我渴望」,你渴望就會見到,就是如此。

第三項我學會的,就是宗教態度和形式的問題。書中有一句很觸動我,烏納穆諾說,有些人坐在教堂內很形式主義,心不在焉,打瞌睡或甚麼也好;另一些人跪在異教的偶像前誠心懺悔,這位神學家烏納穆諾說,其實是前者在拜偶像,後者在崇拜上帝。對他來說,甚麼宗教形式並不重要,最重要是態度。

這說法深深觸動我這個讀社會學的人,因此我說我是「一個有信仰但沒宗教的人」,可能對很多人而言,這種信仰方式很不確定,但對我來說反而會安心立命;你跟我說那些很絕對的真理,對不起,我會感到很不舒服,反而你跟我說其實我們很不確定,我們所知的很少,我們很渺小,反而用這種方式我能安頓自己。

所以我很感謝,大學一年級時首先遇到這本書;第二本書於宗教上影響我很深,是潘霍華的《獄中書簡》。我記得當時在甚麼道聲書局,常常買這類書來讀,翻來翻去越覺沉悶,重重複複盡是那些宗教語言,直至我意外買了《獄中書簡》。

宗教信仰的啟蒙——潘霍華《獄中書簡》

潘霍華是二次大戰時一位德國牧師,他有別於整個德國教會;德國教會當年站在希特拉一方,基本上只有他與一小撮人跟整個教會對抗。這是他作品關注的問題:

「基督徒必須投入現世去實踐信仰,教會必須放棄自己的舒適和特權,敢於實踐有別於世俗的價值觀,與受苦的人站在一起。」

看到這裡我感受很深,教會是否真的膽敢與社會主流價值觀不一樣?我覺得不是,我看見今時今日的教會,與社會主流價值非常融合。

潘霍華時常問一個問題,在這時空下,誰才是耶穌?即是說如果何君堯作為一位基督徒,他說「殺無赦」另一位基督徒戴耀廷,潘霍華會問,如果耶穌在這世上,兩位誰是耶穌呢?究竟是何君堯,還是戴耀廷?

他常追問這類問題,希望信仰不是抽象的東西,你要在一種現世的脈絡中,追問信仰的意義。這麼多人在眼前,到底誰能活出耶穌基督呢?他不接受屬世、屬靈全分開,然後凝望上天,不關注地上的事。這是他的宗教觀:

'Every Christian must be fully human by bringing God into his whole life, not merely into some spiritual realm.'

只可惜潘霍華寫完《獄中書簡》後便死去,他將來要寫的書的大綱,全都寫在書內,對我很大啟發,但沒有寫出來。

佔中後,我們被捕準備受審,曾跟黃浩銘傾談,他曾經坐牢,知道坐牢的情況,他說可以帶六本書坐牢,於是我很焦急去訂書(眾笑)。讀書人很煩,第一件事就問,坐牢可否讀書?可以的,我便去訂了一堆書,準備獄中閱讀,我訂的第一本便是《潘霍華傳》(Bonhoeffer, pastor, martyr, prophet, spy, by Eric Metaxas),怎料我尚未入獄,這兩個月時間,已經讀畢整整六百頁傳記(眾笑),現在要多訂一本,要想想訂哪本。

第一本最急要讀,正因為大學時期,潘霍華的《獄中書簡》影響了我。潘霍華一生念茲在茲,是一件事:「我要真教會」,不是「我要真普選」(眾笑)。他覺得當時整個德國教會站在歷史錯誤的一邊,站在希特拉一方完全錯誤。

你會問,何解會這樣,當時就是這樣,整個主流德國教會站在希特拉一方。他說,如果你乘搭火車但去錯方向,在車廂的通道回頭跑是徒勞的。上錯火車很糟糕,他寧願跟教會分裂,和另外一些人創辦了自己的信仰群體。

他時常問甚麼是「真教會」,信仰不應拘泥於教堂、儀式、牧師等事情,他覺得「真教會」當時的關鍵是猶太人問題:你是否站在猶太人一方,當猶太人被逼害時,究竟基督教會態度如何?

他的講法,就算猶太人不信耶穌,猶太人的確不信耶穌,只當耶穌是先知,不是上帝的兒子,但猶太人仍是教會一部分,你如果不能在這時空保護猶太人,根本不能實踐信仰在現世的意義,這是對教會最重要的試驗,可想而知當時他跟教會衝突之大。

書中描述,潘霍華身體力行到最後一步,甚至參與計劃刺殺希特拉,牧師不是應跟朱耀明一樣「愛與和平」嗎(眾笑)?通常都是「左膠」。他甚至去當雙重間諜,一方面和一班將領參與籌劃刺殺希特拉,另一方面又協助秘密警察刺探教會,其實是保護自己免得被捕,可以繼續做地下工作。他忍辱負重也要做,因為他認為殺掉希特拉,就是上帝叫他做的事,試想想,一位牧師可以如此。

希特拉一位將領與他們合謀,準備在一次會議中炸死希特拉,那位將領在會議室放炸彈,很多人死了,但希特拉無恙,因為會議室桌子兩邊,有很大塊鐵板架在枱面。希特拉下午開了一個記者招待會,他說我是上帝揀選的,所以炸不死;接着德國教會發聲明,內容指希特拉就是上帝揀選的,可以想像教會也能錯到這地步。今日大家看見教會的走向,一點不奇怪,教會可以錯得離譜。

潘霍華很厲害,若我是他,會感到很沮喪;我很佩服他,一個惡魔在爆炸中死不去,他仍然保持信心。

我認為,希特拉當時若被炸死,只會有第二個希特拉,因為納粹黨當時之勢尚未下落,納粹黨會說這是攻擊我們的陰謀詭計,只會順理成章換上另一個希特拉。

各位朋友,時間不是我們能掌握的,我們只能做你認為對的事,好像最後待納粹德國戰敗之後,才能真真正正摧毀納粹主義,連帶摧毀德國那種極端民族主義。凡事也有定時,亦毋須簡單地想,為何我們的行動沒有成果?為甚麼壞蛋仍在揚威耀武呢?凡事有定時。

德國戰敗之前,希特拉把潘霍華送上了絞刑台處死,臨死前他說 'This is the end. For me, the beginning of life.'當時在獄中的醫生說,從未遇過一個人對上帝如此信服;另一位美國戰俘則說,一生所見最有品德的人就是潘霍華。

潘霍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生追問甚麼才稱得上教會。最後他甚至提出 Religionless Christianity 的概念,即是我不需要有一種宗教,但能否仍然有基督信仰呢?這些書籍對我影響深遠,在教會中我感到很不舒服,目睹很多人把自己的信仰收藏於細小的盒子中。他們會認為,考試成績不好要問上帝、失戀又問上帝,但對於社會上的事、歷史的事,他們從來不認為上帝在當中有任何角色。我認為教會將整個信仰收窄至如此私人的領域,令我非常不舒服,亦與我個人所想,信仰的實踐方式,有很大衝突。

所以我讀潘霍華,感到終於找到一種在教會內能認同的聲音。記得有一次在教會牧師講道後,我上前跟他說:牧師!牧師!你今天講道,拼命說甚麼三位一體那些,其實為何要講?我想告訴你,很多人睡着了,睡得很甜,為何經常談這些?你可否講些東西與我們生活或社會有關?

他帶我到演講台上,在台上寫了幾句,說我們只會傳播最純正的真理;對我來說,純正的真理若是如此,我寧願不聽,我認為信仰應該有生命力的,所以當我遇上潘霍華這本書時,非常觸動我。

兩位將信仰與社區結合的牧者

當時的香港教會內,也有兩位牧師的演講很觸動我,一位是盧龍光牧師、另一位是朱耀明牧師,我大學時期就是聽這兩位牧師的演講,聽他們如何將信仰實踐於社區。兩位牧師都在柴灣,當時港島區最窮地區,有很多寮屋木屋,他們在這區實踐自己的信仰,我被兩位觸動了。


盧龍光牧師(左二),朱耀明牧師(右一)

盧龍光牧師和朱耀明牧師影響我亦很深遠,我大學畢業第一份工,是到盧龍光牧師的地區中心工作。我記得見工時他問我是否基督徒,他中心內每個人都是基督徒;我答他,在我認知中,一個基督徒就是一個人道主義者,你能否接受?(眾笑)牧師說:OK啦!(眾大笑)就聘用了我。

我當時是他們中心唯一沒有返教會的一個所謂基督徒,我是答潘霍華的答案 To be fully human,其實他看見我大學畢業時那份功課,已能成為他們爭取興建東區醫院的理性數據基礎,盧龍光牧師可能不太理會我答甚麼,就決定聘請我。我很多謝他,他給我一個機會在社區實踐。

宗教信仰的啟蒙——朱耀明牧師和他老師的書單

但影響我更深一定是朱耀明牧師。朱耀明牧師跟我走過很多路,由當時爭取興建東區醫院,跟我們一起做有關愛滋病人的工作;接着 2002 年成立民主發展網絡,開始爭取雙普選,當年的人不知道我們說甚麼;接着 2003 年七一遊行 ,再接下去到政改,以至佔領。

我感覺牧師常扮演一個角色,好像上天的召喚都通過牧師,牧師將我的人生全部打亂。我當時打算獲得終身聘用之後,升任正教授才參與社會,他完全不會讓我按計劃去做(眾笑),不斷打電話來叫我出來出來;但我很感謝他,若非有人催促你,我按自己所謂人生計劃去做,不一定能最好地運用我的生命,所以我很多謝牧師。

朱耀明牧師為何可以如此有生命力,運用信仰在社會上許多事?我問牧師,你受過甚麼神學訓練?他在台灣諗神學院,那裏對他人生當然有很大影響,首先是認識了師母。第二,他的老師是周聯華牧師,我問他,周聯華牧師給你甚麼書單,就是他讀大學神學院第一年暑期要讀的書。

你看,不只要讀一些宗教、基督教的書,他讀潘霍華的《獄中書簡》,又是這一本;《甘地傳》,無關基督徒也可以讀;《史懷哲傳》,史懷哲是一個傳教士,到非洲行醫,實踐自己信仰;《貝多芬傳》,這些使牧師有強韌力量和強大信念。我相信,周聯華牧師通過這些作品和他自己,去影響朱耀明牧師的生命,牧師再影響很多人的生命,所以,多謝你牧師。(眾鼓掌)

民主理念的啟蒙——魏京生與北京民主牆運動(1979)

讀大學時我本來想思考貧窮問題、社會不均的問題,因為我來自很窮困的家庭,自小從未睡過一張完整的床,大部分時間睡在走廊,或睡半張床,因為另一半放貨物,我家是個小工廠。

我真正第一張完整的床是在大學宿舍,我視之為豪宅,還要是何善衡夫人宿舍,有海景,衝激很大。

我本來很想思索貧困問題,但最後卻不以此為主,為甚麼?因為我在 1979 年至我畢業的 1983 年,那四年裡中國、台灣、香港都發生了一些事情,影響我整個人生方向,以至我讀的書也完全不同。

第一件事在中國大陸,1979 年魏京生和一群年輕知識分子,掀動了民主牆運動。他們在西單民主牆貼大字報,出版民間地下刊物如《沃土》、《探索》等。魏京生當時寫第一張大字報,我作為一個大學生,看得很觸動,標題叫〈第五個現代化〉。

當時鄧小平提出「四個現代化」,工業、農業、科技和國防,魏京生覺得不足夠,一定要有第五個現代化,就是政治的現代化。試想為何發生文化大革命?是因為權力不受限制,毛澤東一個人的錯誤可以變成全國災難,所以必須要有第五個現代化。

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晚清時討論洋務運動是否足夠,甲午戰爭後,大家認為這種只屬器物層次的現代化,不能救國;接着我們開始談改良主義,改良主義也失敗,在梁啟超、康有為之後人們開始講革命,革命成功之後也不夠,就算建立了所謂共和社會也會倒退,又再說新文化運動,要在文化層次再造。走了一個大圈,我們回到最基本的討論:只說四個現代化怎會足夠?

我讀完之後,作為一個大學生,很同意魏京生這張大字報,接着他再寫第二張大字報〈要民主還是要新的獨裁〉,這張大字報攻擊鄧小平。當時他知道官方要鎮壓了,他說你們現在這麼崇拜鄧小平,說改革開放很好,但如果我們沒有民主體制,他也可能變成另一個獨裁者,所以他問「要民主還是新的獨裁」,結果他被捕。

魏京生於受審。1979

法庭審判時,有一個人叫劉青,他將整個審判過程抄寫下來;劉青當時跟魏京生意見不同,劉青認為不應該攻擊鄧小平,現在改革開放,最少他願意改革,為何要如此激進?為甚麼連他也要打呢?但劉青與魏京生有一個協議,若誰被捕了,我們也要去保護對方;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學會甚麼叫做政治寛容 political tolerance,就是意見大可不同,但當你講話的權利受侵犯,我會用我的生命去捍衛你,我從劉青身上學會了。

劉青偷偷地在法庭內抄下整個審判過程,我作為學生讀了整個審判過程,很驚訝,怎可能這樣審判?最記得那個法官說:憲法上說人民民主專政,你魏京生現在要反對人民民主專政,所以你是特權分子,你超越憲法,所以是特權分子。結果判他入獄十幾二十年,我當時覺得,他說的正是我心中想;他要坐監,我卻在宿舍吃糖水,我覺得他是為我坐牢,十分觸動我,有很多人正在做很多事,大家好像沒感覺,但當我讀到這些文章,我不能沒感覺。

另一個人叫胡平,也影響我很深。胡平是當時北大一個學生,他在民間地下刊物《沃土》中,發表了一篇很長的文章,叫〈論言論自由〉,他亦參選海淀區的地方人大選舉。他是北大學生,我也是一個大學生,見到那邊的大學生寫文章,很完整地討論為何需要保護言論自由,還有膽量去參選,更勝出了,對我來說很觸動。


胡平

當時他說了甚麼呢?他說的言論自由其實很多人知道,本來不用多談,但是今時今日的香港,重看當時他這位很「學生哥」的作品,仍然很有意義。他說:

「一個人失去了表達自己願望和意見的權利,勢必成為奴隸和工具。」
「甚麼是言論自由呢?那就是發表各種意見的自由,好話、壞話、正確的話、錯誤的話,通通都要包括。」
「有人說任何一個國家的統治者也不允許人們從基本的制度上,否定它的政權,所以那種針對根本制度的反對意見應該禁止,這又是一個將言論和行動不作區分的典型論調。」
「他說人們可以對憲法提出各種意見,包括反對意見,這是憲法本身賦予的。」

這些講法好像在今天香港也很多人不太明白,動輒就不讓同學發言,說你違憲,是嗎?胡平很早已解釋了。但是別說大陸,連香港今日很多人也好像不明白,這篇文章很深刻,因為可以活學活用。

當時我在中大學生會,改革開放後,到中國的第一個交流團就是我辦的,我去中山大學和復旦大學探路,先去中山大學找對口單位,坐火車、轉巴士,走很遠很花時間才到達中山大學。我胡亂叩門詢問,去到外事部,他們就說找團委,即共青團跟我談,好!我坐下等。

當共青團的人出現時,我很詫異,嘩!這人年紀這麼大?(眾笑)不是應跟我們相若嗎?學生不是十幾廿歲嗎?找些三、四十歲的人跟我談,這算是對口?於是惟有跟他「對口」。

我們討論辦交流團可舉行甚麼活動?我提議辯論比賽,兩間「中大」的辯論比賽。對話大概是這樣:

他們問:「甚麼是辯論比賽?」

我解釋:「有正反兩方,也有評判,最後評分看誰能勝出。」

「好!有甚麼題目呢,同學?」

「不如辯論一下,社會主義好,還是資本主義好?」(眾笑)

「不能搞亂思想搞亂思想!!」

我於是回話:「不要緊,可以這樣,中國同學支持資本主義,香港同學支持共產主義,可以嗎?」

「這樣思想更加亂!」(眾笑)

最後取消了辯論比賽,只准划艇比賽(眾笑),在湖上兩大划艇。

那些年去廣州,不能即日來回,因為沒有高鐵,也沒有甚麼港珠澳大橋,所以他們安排我在中山大學留宿一晚,與我同房的另一位賓客,是一位來自湖南的教授。那夜我們談天,說到言論自由的問題,他說國家控制言論是對的,因為有些言論危害社會,我們不應讓有害思想散播;我立即套用胡平的論點來答他,他好像覺得我講得合理,感到很痛苦(眾笑),坐在一旁,想一會又找出一個理由跟我辯論,我又跟他爭辯一次;當時我挑戰他,最後誰去判斷對與錯呢?如果錯在政府呢?政府會否有錯呢?他又呆一呆,我們中國政府會否有錯?

不斷糾纏糾纏,已經凌晨二時,整晚辯論,沒有睡過(眾笑),到最後我出毒招,因為我真的想睡(眾笑)。我就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我在香港往廣州時讀報紙,看到長沙有學生罷課,有學潮,你知道嗎?他呆了一呆說不知道;於是我說:你在湖南來的,發生這件事也不知道,我在香港也知道,你認為這算正常嗎?

他一言不發安靜地走近床邊(眾笑),我估計他整晚呆望天花板,我則睡得很甜。當時胡平給了我很好的「子彈」去同很多人辯論言論自由。這些基本價值,我以為是理所當然的,原來不是;我真的很難過,我以為這些是八十年代才要辯論的事,但今時今日我們在大學也好、整個社會也好,都要重新認識這些,這是一件多麼駭人的事。

民主理念的啟蒙——美麗島事件(1979)

第二件事跟台灣有關,今天有很多從台灣來的朋友,謝謝你們,你們的歷史對我影響非常之大。

先說一件事,當時大學有個講座,綽號「大聲公」的記者陸鏗,帶了一位由台灣來的外籍女士,在中文大學一個小地方演講。這位女士叫艾蓮達,她是美麗島事件總指揮施明德的太太。當時我是學生,聽她演講,很驚詫,為甚麼呢?她身上穿戴絲帶,更寫了她的名字在絲帶上,八十年代初的香港我們沒有選舉,沒有遇上過這類政治人物。

她在台上講民主,談到某件事時,她身邊的陸鏗,突然大力拍打枱面,然後二人突然吵起來。陸鏗向她說,你說民主可以,但講台獨絕不容許,呯的一聲便吵了起來;我身為學生,目瞪口呆,為何兩位嘉賓突然吵架更扭作一團,我才知道台灣正值多事之秋,異見者跟政府抗爭,但一觸碰到獨立問題,他們的民主運動陣營即時在我眼前分裂一次。

我即時回家尋找雜誌細閱,當時《七十年代》等雜誌有些文章講台灣,為何艾蓮達會跑來香港,原來是流亡。1979 年,台灣發生了美麗島事件,一群知識分子辦了一報社叫美麗島,其實是通過報社結社結黨,只因當時不能組黨,便利用報社聚集反對派;這些「黨外人士」於世界人權日舉辦遊行,集會遊行過程中被攻擊,那時都有「愛字頭」的,他們遭「平頭裝」衝擊,警察用大光燈照著他們,弄得現場氣氛很緊張,然後警察放催淚彈驅散人群,大搜捕開始。這群人其中八位領袖,要面對軍事法庭審訊。


美麗島事件審判

有一張在軍事法庭的相片影響我一生,相片中兩位人士我特別深刻,一位是施明德,他站在中間,嘴角微微在笑;大家都知道這是軍事法庭,政府準備判他死刑,他嘴角微彎、帶着嘲笑面對法庭。

另一位令我最深印象的是黃信介,為何會深刻?他當時有一件大衣放在手臂上,很有知識分子的味道,我當時見到,連知識分子都要站在最前,生死關頭,凜然面對審判,這張照片對我人生的影響很深。

其後因為美國與國際媒體的壓力,最後施明德被判終身監禁,其他人判十二年、十五年等等,他們的辯護律師便是陳水扁這群人。在遙遠的台灣發生了大事,正值我大學一年級,影響我很深。

民主理念的啟蒙——香港前途問題

香港又發生甚麼事?由我 1979 年入讀大學到畢業,就是整個中英談判香港前途問題的日子,當時我們同學及學生會的朋友中間有辯論,那時學生會主要是民主回歸派。


1982年9月,英國首相戴卓爾夫人到訪北京,與鄧小平會面,談香港問題

時下年輕人不理解,為何你們接受民主回歸?要知道,當時根本沒有空間去討論自決、港獨,連香港人參與中英談判也不可以;以當時的時空而言,民主回歸是較先進的想法。

當時縱使我是一個頗強烈的民族主義者,我既然帶第一團交流團去中國,我有相當的民族主義,但要將一班人送給共產政權,我很不舒服,若他們會被逼害,為何就因為民族主義而要回歸?

我思考民族主義有甚麼價值,它根本不是甚麼價值,民族主義在某些歷史時空,可以跟某些價值結合,例如印度爭取獨立過程中,他們講民主、人權,南非也是一樣。但某些時候,民族主義可以抑壓人類很多價值,例如你看潘霍華,他所處的德國,不是叫人愛國嗎?整個教會也愛國,但抑壓人類很重要的價值。

潘霍華說 'I pray for the defeat of my nation',他祈禱自己的國家 ’PK’,希望自己的國家打敗仗。在他的價值中,民族主義不是甚麼,有更高的指導原則、價值的原則。我當時為此事很掙扎,即使我很關心中國都好,為何我就要這樣接受回歸?

所以當時我在代表會,提出了一個議案,陳耀華也在場,當時他跟我一起做代表會。那議案是我跟他一起討論的,我們的議案是甚麼呢?就是有些地方歷史上曾經屬於中國,不代表永遠也屬於中國。若按此邏輯,韓國豈非要回歸中國?越南豈非要回歸中國?有些地方大部分是華人,也不一定屬於中國,若是如此,新加坡是否要回歸中國?

我認為有關香港的前途問題,學生會不應該有既定立場,要諮詢同學,甚至在大學裡公投,由同學決定,這是我當時提出的議案。即使在大學的全民投票,我可能會支持民主回歸,但是我覺得當時為甚麼不讓同學參與表態?

議案最終被否決,但這不重要,最重要是當時我開始思考很多,民族主義究竟是甚麼?它究竟有甚麼意義?在人類不同歷史階段中,為甚麼我們要將愛國放在那麼高的層次?這是我在大學生活裡思考很多的問題。


1984年5月,總理趙紫陽回信港大學生會

這封信是當時總理趙紫陽給港大同學的回信,他說甚麼?他說你們所說的「民主治港」是理所當然的。戴耀廷後來做了基本法諮詢委員會的學生代表,說不定也受到這封信的感染。

兩岸三地同一時間發生這些事情,令我人生開始找到自己的路向,這些就是我應該關心的問題。為了香港回歸後人權自由得到保障,我們一定要爭取民主,我覺得這就是我的使命,我一定要做這件事情,我將來要留在香港,也是為了這件事情,保障香港的人權自由不要受損,我們要爭取普選。

人生志業的啟蒙——Juan J. Linz

我在社區工作了幾年,也當過兩個候選人的助選經理等等,最終我出國讀書,去了耶魯大學。初時我未很確定,具體將來做甚麼,有一個很大概的方向,但將來會做一個學者,還是從政呢?即究竟是 science as a vocation,還是 politics as vocation 呢?就是 Max Weber 問的這個問題,我的人生志業究竟做學術還是政治?我不知道,但當時在想,有很多政治家出身於耶魯大學,就算我最後不做學術,我從這家學校出身,可能有助參選(眾笑),所以選擇了耶魯大學。

在耶魯一年之後,我就很確定我的方向,因為當時遇到一位教授,深深觸動我。他名叫 Juan J. Linz,他是一個西班牙人,研究西班牙的民主化,一個響噹噹的名字,而我覺得西班牙民主化進程是我的理想,我希望能在中國出現。


Juan J. Linz

西班牙經歷過很慘烈的內戰,最後在七十年代中期,西班牙人通過一個很和平的方式,成功民主化,當時建制內外的温和力量互動,大家把體制內很保守的人壓下來,也把當時社會上很激進的,主要是共產黨,也壓下來,找到一條中間路向,將國家帶向民主。

讀中國歷史,我們長年以來都在革命的怪圈裏兜兜轉轉,不能擺脫,每次革命後,總換上另一個專制朝代,如何能走出這怪圈呢?

我想跟 Juan Linz 去研究民主化理論,特別是有關西班牙的民主化,才發現這位老師在研究民主化理論中,是手執牛耳、名滿天下的幾位學者之一。

Juan Linz 有好幾個很重要的貢獻,其一是將不同政體分類。我們現在叫很討厭的政權作「極權」、「專制」等等,但他認為要很小心,極權(totalitarianism)和威權(authoritarianism)不同,政權分類要注意標準,有不同向度,看社會中的多元化程度,例如經濟、社會、政治是否多元化,有沒有一套固定的意識形態,領袖從甚麼渠道往上爬等等,他有很多不同的標準去量度。

為何要那麼辛苦去做呢?他的研究指出,好些社會並非極權,只是威權社會。極權社會的例子,他認為正是納粹德國、史太林統治下的蘇聯等,後來我跟他多番討論後,他也認為毛澤東統治下的中國,也應算是極權社會,其他的都是威權。極權和威權很不一樣,政權邁向民主時,成功的可能性,或民主化後會否倒台或走回頭路,都有差別,所以一定要知道政權的起點,才知道怎樣做才能成功民主化,不詳細說了,可以講一個學期的。

第二個貢獻,就是他開課教授的 transition regime,談民主化理論,談一些政權從專制走向民主的過程,他基本上覺得極權社會不能走到民主。但值得一提的是,一個如此有名的學者,在我去讀書的時期 1988 年,完全沒有察覺東歐共產主義政權會於明年瓦解,未預計會有「蘇東波」,即蘇聯同東歐的風波,即使這麼大學問的學者當時也不察覺,覺得共產政權不會倒。


1989年11月,捷克天鵝絨革命,1989年底,東歐波蘭、匈牙利、東德、保加利亞、捷克及羅馬尼亞共產政權相繼倒台,蘇聯隨後亦分裂瓦解。

有時我很同情我的師兄師姐,在我們學系,平均需要十年時間完成一個博士學位,師兄師姐的論文可能已經寫到尾段,解釋為何這些政權如此穩定(眾笑),差不多要交論文時它倒下了!(眾笑)

當頭棒喝,原來你是不知道的!就像賊人半夜潛入你房子,你是不知道的,當政權強勢時,就連頂尖學者都看不透。所以他後來苦思,本來以「極權」和「專制」劃分,認為極權不會倒下,不會轉向民主化,但結果並非如此,就像波蘭、匈牙利、捷克,蘇聯也變。後來他再研究,發現極權社會經過一個自由化過程,已經不算極權社會,而是後極權社會(post-totalitarianism),譬如你看匈牙利,未崩潰之前,經濟上已經非常自由化;波蘭的農村從來是合作社為主,經濟命脈不是國家控制,而且教會長期存在,90% 波蘭人是天主教徒,所以慢慢重新認識多一點,分類會多一點,想得更複雜。

他有另一課講 conditions of democracy,從專制穩定地過渡到民主,需要一些條件,這些條件不只能幫助其過渡,還能幫助民主體制建立後不會崩潰,就算最後有民主的話仍然要深化民主。

他提出五種條件,第一是公民社會,第二是法治,第三是政治社會,基本上就是要有反對黨出現,再說就是市場,最後是行政有效而廉潔的單位。如果你具備這些條件,就能夠很順利地民主化;但若然社會裡的這些條件很薄弱的話,就算來一場革命,建立了民主體制,也很容易倒下,會崩潰。所以有時候你覺得自己並不是在做一些有關民主的事情,但只要你向著這些條件去做,你在鋪墊民主的基礎。

Juan Linz 的著作十分苦澀,他矮矮胖胖,上課時會拿著兩疊書,很多都是硬皮封面,三十本書放在桌子上,從來不讓學生幫助他。課堂中談到例如德國,他就會拿起一本書,朗讀內容,讀德文,大家不知道他在說甚麼(眾笑),我們互相對望又覺得頗有趣。我們覺得 Juan Linz 是一部會走路的百科全書,他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書的時候,寫論文用了十年時間也還未寫完,已經寫了八百頁紙,他的老師是 Seymour Martin Lipset,美國的政治社會學之父,他覺得很不耐煩,對 Juan 說:「你的論文夠了!不能再寫下去了!」就把它搶走,讓同學幫他整理過後就遞交了(眾笑),成為了哥倫比亞大學最長的博士論文,有八百頁,所以他經常批評我的論文只有四百頁(眾笑)。

這個人寫文章很麻煩,由於他的文章太冗長太嘮叨,很多書出版不了,期刊刊登不了,只好將大部分文字壓縮在註釋,一頁紙正文只有三、四行或四、五行,其他就是註釋(眾笑),大部分內容要在字型十號的註釋裡讀(眾笑)。我們作為他學生,情況較好,他會把文章派給我們,可以直接讀。


Juan Linz 的著作特色,一頁中,正文只佔數行,其餘皆註釋。

他很多文章沒有刊登,但大家都知道他很有學問。耶魯大學有一些活動會叫教授坐下來,一路吃三文治一路分享他為甚麼會成為學者,我很記得那次分享,他拿出一本小書,對同學說:我一生人就是寫了這本書,大家都清楚我寫了很多文章,但最終未能出版,耶魯大學也給予他最高地位的教授頭銜。

耶魯大學最高地位的教授是 Sterling Professor,他就是 Sterling Professor,他說我就只寫了這本書,這種事情在中文大學、香港大學都不會發生,這個人一定拿不到終身教席(眾笑);上帝也拿不到,上帝也只寫了一本聖經(眾笑)。

他就是拿著這本書跟同學說:你們要用心做好你覺得有意義的事,寫你覺得有價值的文章。不需理會太多,我一生人就是這樣。

到了他晚年,他的合作夥伴才整理、刪節他的文章,投稿到期刊刊登;他過世之後,我們學生把他的文章結集,出版了一系列書籍,都是我們上課讀的文章。在美國學界,你可以接受這麼一個人,大家都公認他有學問,即使他看起來很少著作在期刊或頂尖期刊中刊登過,也可以成為頂級教授,令我印象很深刻。

談他學問的厲害,還要講 Rethinking Military Politics(Alfred Stepan 著)這本書,此書是他的合作夥伴所寫,當時他到巴西訪問一個軍頭,那位軍頭是將巴西民主化的軍政府首領;他問對方為甚麼會放權,軍頭說,是因為我讀了 Juan Linz 的文章,所以覺得巴西這樣專制下去沒有前途,他的文章可以影響現實政治。

你覺很奇怪嗎?今時今日,梁振英、林鄭月娥,應該不會讀我們的文章(眾笑),何況習近平。但因為巴西軍政府取得權力後,錢多資源多,要發展現代軍備時,發現要用電腦控制飛彈,他們不懂,所以聘請很多大學生,結果巴西軍隊成為全巴西政府官員學歷最高的部門,吸引很多知識分子加入,知識分子會讀這些文章;軍頭有機會接觸到,後來就覺得,我只要安守本分做個軍人就行,會受到尊重,為甚麼要與諸如秘密警察去爭權?這群比較開明的軍頭,最後放權,有如此一個背景。你看,Juan Linz 可以影響現實政治。

我們作為他的學生,特別感謝他,不只因他有豐富的學問,可以影響現實政治,他很珍惜我們每位學生,深刻地影響我們。剛剛談到,上課時他不讓我們碰他的書,他講課其實頗沉悶,很重德國口音;他講課經常超時,下課後還要繼續講半個小時,有些同學趕著下一課,投訴每次都聽不到他最後半小時的講課,很不公平。美國人時常說:It's not fair, right? 他說沒有問題,我以後提早半個小時上課(眾笑),然後他真的提早半個小時講課;到下課鐘聲響起,他又繼續多講半個小時(眾笑),那些同學始終聽不到最後半小時的課。

每次講課後,門外總會有一群博士生等候他,跟他一起吃飯,吃飯時討論博士論文。他晚年時曾經來亞洲出席會議,特地來香港和澳門一星期,當時我正在寫博士論文,正處於一個很低潮的時候,他特意前來香港澳門,我帶他和他妻子遊玩,每天早餐、午餐、下午茶、晚餐,他都和我討論論文,其他時間帶他們去遊玩。在耶魯時,我們在他家中討論文章、討論設計問卷的時候,他的妻子都會為我們準備早餐、午餐、茶點,有一天,我在他家中吃了三餐。

Juan Linz 沒有子女,視我們如己出,這位老師成為我的榜樣。一個人認真做學問,好好地關心學生,是會有影響力的,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他影響了我的人生志業。

我作了選擇,我要成為一個學者,希望好好地參與社會,影響社會。

當然還有其他老師,Deborah Davis 是中國研究的專家,我的論文導師,她對我的人生影響也很大,給我很多支持,因為時間有限,就不詳細介紹了。


1989 年六四鎮壓後數年,是香港人移民高峰期。

我學成歸來是 1992 年,正值香港移民潮最高峰。1992、1993 年,數以十萬計香港人移民離開,我逆流回來,抵港飛機乘客較少,離港飛機上的人較多。

我覺得自己路向很清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第一是中國問題,我閱讀了很多、學習了很多,有關民主需要的社會基礎,我需要為中國民主化做事。Juan Linz 所言的民主社會五項基礎當中,我作為社會學家,加上過往工作經驗,認為自己最勝任的,就是公民社會。

所以,我決心用一生的力量,在中國內,只談「公民社會」四個字,令人明白甚麼是「公民社會」,它有甚麼意義,二、三十年只做一件事,在中國談「公民社會」。結果,我在中國用了二十年時間,從研究到培訓 NGO、出版刊物、成立基金會,或讓基金會撥款給 NGO,最後覺得需要有良好的政策環境,開始同政府合作等等。

目標是長遠的中國民主化,我覺得那一天不會這麼快到來,我只是在鋪墊基礎。香港又能做甚麼呢?

如果以民主化五個社會條件來說,香港完全、充分地具備民主化的條件,沒有一個國家地區在民主化前像香港一樣,已經有活躍的公民社會、有法治、有反對黨的存在、公務員相當有效率、廉潔、已經有市場,已具備很多條件,沒有一個西方國家在民主化時,無論是二百年前、三百年前、或一百年前都沒有,所以有人說香港沒有足夠條件,不夠成熟,廢話,這些人不用理會,胡說八道。歷史上沒有社會、國家在民主化前,像我們具備充足條件。

所以我們要做的,當然希望香港能夠爭取到普選,但大部分時間我都在中國,下班後便坐火車到深圳,接著跳上和諧號第五卡餐卡,不管甚麼車票,點一杯很貴很難喝的咖啡,一定會有座位;然後到廣州的大學講課,或到 NGO 開會,但每逢香港有政改,我都回來參與,平日寫文章解釋為何需要民主。

這是我人生的志業:在中國,鋪墊民主化社會的基礎;在香港,爭取雙普選。

思考民主的社會基礎之時,Democracy in America(Alexis de Tocqueville, 1805-1859)這本書對我影響很大。這本書談美國最初期的民主運動,為何這麼成功,不限於選舉制度,他說是源自 ' habits of the heart',是因為人心靈的習慣;他所說的是民風,大家不會自私,因為當時很受清教徒影響,會重視公共利益,他們生活簡樸,走中庸之道。

書亦提到,很多人會先參加社團,才會再去參與政治,所以 Democracy in America 對於走公民社會路線的人有很深影響。

另一個人是 Habermas,他談「公共領域」,指出十七、十八世紀民主思潮出現,著眼點不只選舉政治。首先,社會出現了一些空間,讓人理性對話,這些空間是甚麼呢?他所說的是英國的咖啡館、法國巴黎的沙龍、德國的 table societies,他所說的是當時的報紙,那時報紙主要收集經濟資訊;慢慢通過這些渠道,當時的中產階級,主要是商人們,開始討論政治。你要徵稅,但不給予普選權,為何我要繳稅?於是他們就在報章討論。還有文學雜誌,當你討論文學時,同時在進行社會批判。Habermas 認為這些空間全部都是民主的基礎,通過這些空間才有力量去爭取民主,這理論告訴我,建立社會基礎時,公共領域對公民社會很重要。

民運策略的啟蒙——曼德拉的靈活與胸襟

從爭取普選的策略而言,曼德拉對我有很深影響,他亦是一位我很尊敬,覺得很偉大的政治人物。曼德拉的傳記 Long Walk to Freedom 陪伴我很長時間,每晚讀一點,甚至捨不得讀完這本書,因為一直在曼德拉身上學到很多。

他爭取民主經歷過很多不同階段,首先是公民抗命,他一開始便策劃公民抗命,為甚麼同一個國家內,黑人去白人區要帶護照?把護照燒了,犯法就犯法,拘捕我吧!他公民抗命,但最終發現公民抗命沒有成效,很「左膠」,無功而還。特別是因為發生了大屠殺事件,那些被屠殺,中槍的人,都是後背中槍,表示他們正在逃走,正在離開,婦孺同樣被開槍射殺,所以不要再講和平手段,開始勇武抗爭。

曼德拉學習遊擊隊知識,製造炸彈,炸毀政府設施等等;他因勇武抗爭而被捕,入獄二十多年,外面的戰友繼續抗爭。當曼德拉坐牢二十多年後,他發覺我們不能消滅政府,政府也未能消滅我們,整個社會非常虛耗,是否可以嘗試另一個方式?曼德拉嘗試第三種手段:對話。

曼德拉一個人寫信給政府提出對話,當時他很小心,因為他的同伴也不贊成,所以他趁自己單獨囚禁的時候寫了一封信。他當時的想法就是:我要嘗試可否打開這條路,如果最終這條路走不通,失敗的話,我的同伴可以怪責我,說我監禁時間太長,發瘋了。他為自己的同伴設想,想好對策攻擊自己,鋪墊後路。

曼德拉說,沒錯,我們作為領袖,必須有時走在群眾前面,自信地引領一個正確方向,他有詳細的考量,最後成功打開對話之門,成功將南非用一個和平方法民主化,但如果他沒有經歷過之前的公民抗命,甚至沒有經歷過勇武抗爭,你猜想他在談判時,有沒有道德力量,不受人質疑?如果沒有試過坐牢,誰人有道德力量?黃浩銘,你入獄次數最多,將來靠你了。(眾笑)


囚禁27年後,曼德拉1990年2月獲釋,步出監獄

一切需要時間,不能說因為曼德拉以對話成功,所以我們只能用對話才能解決問題,有時候需要經歷一個過程,特別包括白人政權也開始覺得很疲倦,社會付出了很大的管治代價,才醒悟過來,最後大家願意坐下。

若你問我,我最希望見到他朝中國和香港,循此路向民主化,就是進行對話。我連中聯辦也走進去,因為我覺得只要有對話機會,我也願意對話。直至 2012 年,我才覺得對話之路已走到盡頭,我私下每個月接待很多從北京來的所謂「中間人」,一些朋友在場,也知道我如何會晤,中聯辦組團去跟北京的智囊開會,我是團長,我與中聯辦關係可以如此緊密,我可以走進去他們當中,那算甚麼。

到 2012 年底,在我的認知上,知道中央政府不會給我們「真普選」;我覺得一定要想辦法,但想不到,又覺得如果甚麼都不做,機會是零,只會有一群憤怒的年輕人與政府大對決,魚蛋革命只會提早發生,大規模流血,但不會有真正民主化結果。


2014年9月28日,香港,雨傘運動爆發

可否作最後努力?但我想不到,誰知道,這個傻人戴耀廷,發表了一篇文章,提出「佔領中環」的想法,我覺得只有 5% 機會成功,95% 機會不會成功,他也記得我說過這句話 : 只是在 0 與 5 之間,但即使只有 5%,我也會全力以赴。但我覺得失敗機會很高,因為主要問題是中國大局的問題,是習近平的問題。雖然只有 5% 機會,正確的事為何不全力以赴呢?所以我要付諸實行。我不是不願意對話,已經去到盡頭的話,就要嘗試其他方法;想要嘗試這個方法,也不一定代表只能用這個方法,我覺得最重要是因時制宜,要走到彼岸。

民運策略的啟蒙——公民抗命

經歷雨傘運動之後,很多人問,究竟公民抗命可否繼續下去,在香港是否真的可行?為什麼要公民抗命?為甚麼當戴耀庭提出佔領中環,我這麼快表示可以一齊做?

因為我一直都閱讀這方面的作品,了解歷史上不同的人如何實行公民抗命。當然最早就是 Henry David Thoreau,他當時反對美國一個不公義的戰爭,與墨西哥開戰,擴大奴隸制度,他覺得這件事不正確,但個人又有甚麼辦法對抗政府?結果,他只做了一件簡單的事,他違反一條法律,那條法律與戰爭無關,他不繳交投票稅,自願被抓入牢,雖然只是一兩天,但引起了社會爭議,引發了討論。為甚麼一個知識分子,一位紳士要坐牢,引發了大家討論為甚麼要這麼做?為甚麼奴隸制度不公義?為甚麼不應該開戰?

從他公民抗命的事件中可以看到,第一,他觸犯法律,但目的是要爭取公義,不是為個人利益,跟一般犯罪不同;第二,他非暴力,第三,要承受刑責坐牢;第四,這一種形式的違反法律,目的是不想破壞法治,他必須要合乎比例,你不可以因為你家附近水渠爆裂而去佔領中環,雖則也是公共利益,但不合比例,所以實行公民抗命要考慮很多條件。

另一個影響我很深的人,當然是甘地,甘地的公民抗命其中一個很重要行動,就是採鹽的長征。起初沒有人理會他,只有幾個人。當時的鹽是官鹽,全部由官方採鹽、製鹽、賣鹽,他們認為鹽太貴,鹽能從大海採到,為甚麼我們要交稅?買貴鹽?當時甘地就想到,如果人學懂在最微細的事情上爭取自己權利,他才懂得去想更大的權利,例如民主、獨立等問題,所以他開始帶領人們走向海邊去採鹽。

甘地的公民抗命

起初殖民地政府不管他,因為只有幾個人,但越來越多人加入,結果數以千計的人跟隨他;政府開始緊張,把甘地抓入牢;另一個人,是女詩人奈都夫人,她帶了二千五百人去海邊繼續採鹽。警察早已站好等候他們,每個警察手上有一根鑲了金屬的棍;抗爭者很安靜地、慢慢走過去,警察開始揮棍毆打,後排的人聽著前排人肋骨爆裂的聲音,「咔咔」作響,流很多血,抗爭者倒下之後,義工把傷者移到一旁,另一群人幫他們包紮,另一排抗爭者隨即迎上去,他們沒有頭盔,就是通過這樣一個被毆打的過程,才能顯示非暴力的力量;他們並非要引發衝突,而是透過此過程,爭取社會理解他們所為何事,突顯政權的暴力,所以他們寧願不做任何防衛,走過去捱打。

甘地的「非暴力」跟曼德拉不同,他原則上就已要求非暴力,因為他的宗教信仰,相信沒有人在這世界上可以掌握絕對真理。以為自己掌握絕對真理的人就會使用暴力。宗教就是這樣,要聖戰,無論基督教、天主教或伊斯蘭教,都認為自己的神才是真神,就可以殺異教徒。我們人類不能掌握絕對真理,讀讀烏納穆諾吧,我們知道的東西很少,既然我們不知道絕對真理,就不要用暴力,將我們的一套加諸其他人身上。所以甘地是一個堅定從原則出發的非暴力主義者。


馬丁路德金

第三個當然是馬丁路德金,他唸畢博士後,本來可以在美國北部一個中產階級教會工作,但他寧願選擇回去自己南部那裡做牧師,因為他覺得有一個很重要的召喚,呼召他一定要回去。

他第一個行動就是對抗種族主義的「杯葛巴士」抗爭,當時一個黑人女乘客 Rosa Parks 在一架滿座的巴士上,拒絕讓座給一個白人男人,當時的法律是白人優先。她不肯讓坐,結果被捕,接著馬丁路德金帶領一場運動,杯葛巴士,就是寧願走路,以後不坐巴士,直至改變歧視的法規。


Rosa Parks 不肯讓座後被捕

他們堅持走路一點不容易,有些人要走十多二十公里上班,不是走一天,堅持了三百七十多天。部分人有車,會接載人一起上班,警察就針對那些車發告票,說你超速,若搭順風車的乘客多,又發告票。

幾百天的抗爭,馬丁路德金當然受到批評。誰人受影響?都是黑人、窮人嘛,他們是司機,「阻人搵食,就如殺人父母!」。「阻人搵食」這些用語我們應該很熟悉。阻人搵食!你害苦低下階層!連黑人都罵他。

杯葛巴士行動,持續三百多天

我最記得馬丁路德金說,他從教會裡收到一封信或名信片,是教友寫給他的。那教友說,牧師牧師,馬丁路德金牧師,快要聖誕了,我們不要搞事了,為甚麼我們不能和和諧諧地過聖誕呢?他說,究竟我們現在有甚麼問題呢?我們黑人以前是奴隸,現在有人身安全,我們很自由,只不過不能投票而已。

當年的黑人,每次登記做選民時,總被人問一堆問題,不懂答就被「DQ」(取消資格),不能成為選民;甚麼問題呢?例如最高法院那五位法官是甚麼名字?你說出來,說不出來就「DQ」。

那教友說,算了吧,只是沒有這部分而已,其實我們活得很好,為甚麼你要令社會那麼分裂呢?總之一切是你們的錯,弄得社會分裂;教友還說,如果上帝真的要黑人白人平等,上帝就會把所有人都造成白色,或所有人都造成黑色,上帝造黑人白人就是要他們不一樣,就是要他們不平等。

在五十年代那時代,他們覺得生活很不錯,為甚麼你要製造混亂?我們六十年後回看,他們只是在爭取一些很基本的權利,但也可以被時代誤解。馬丁路德金也說,那些最有才能的牧師,全部站在他的對立面,只有一些較年輕的牧師支持他。馬丁路德金問,甚麼才是真正和諧呢?只有公義的制度才能保障長遠的和諧,如果沒有公義制度,和諧是假的。

在我們還未佔中之前,馬丁路德金很多話早令我知道,周融的出現不是偶然(眾笑),亦早有心理準備他要說些甚麼。

今時今日,很多人覺得你們這些「左膠」東西試過了,不行的。馬丁路德金在美國民主政權下爭取公民抗命才可以成功,甘地當時面對是英國殖民地,英國是民主國家,所以公民抗命能成功,其他地方怎麼可能呢?

很多學者研究了過往這四十多年世界各地政體的民主化進程,接近七成政體的民主化,都是通過和平手段達成的,包括革命,很多革命不是如大家想像的法國大革命,跟政府大打一場,我們沒有刀沒有槍沒有坦克車,怎麼可能?很多時是因為民眾很和平,反而令軍隊及警察在開槍那一剎,手軟、心軟,接著自己分裂,軍隊分裂、警察分裂,在這樣的情況下,政府就必須倒台。


1989年,捷克革命,共產政權倒台,民眾和平示威,沒流一滴血,故稱「天鵝絨革命」

所以無論是用哪一條途徑民主化,甚至革命,其實過去四十年裡,極少暴力方式的革命,特別在香港的處境中,你即使革了命,然後解放軍來接管而已,現在解放軍也好像已在用我們的土地了,在邊境裡,又在我們西九地下經過。我覺得抗爭只能用和平的方法才能夠持續地做。

中國要怎樣才會達到民主?我真的不知道。我昨天才跟一個朋友說,在晚清時期,所有溫和的改革派,最後都沒有好下場,都變了革命派。中國最後要走向何方,我心裡當然不希望看見革命,誰希望看見流血呢?朱耀明牧師以前常跟我說,真的要革命,但到了雨傘運動時,他每天都含著眼淚,害怕有一個學生受傷或死亡,我們都是這樣的心懷,我們不想看到。所以,能夠用和平的方法,我們都會堅守到最後一分。

等待啟蒙:中國專制的社會基礎

我將要離開中大校園,也要告別廿多年的教書生涯。因為離開,要收拾書本,收拾書本的過程挺特別,是一個「斷捨離」的過程。突然之間要問問自己,究竟我有甚麼問題日後還會關心?有甚麼問題我不會再研究?這是一個很好的過程,敦促自己把價值排列。我發覺現在還剩下很少書,都屬將來繼續等待啓蒙的書。

我會繼續思考的問題,都是中國的問題,因為香港前途擺脫不了中國,中國的前途會影響我們。

我要思考的問題是,為何中國數千年來,還是一個專制社會?為甚麼還在持續?為甚麼改革開放後,現在倒行逆施走回頭路?它的社會基礎是甚麼?我們有沒有辦法打破這個怪圈呢?

要想的問題也包括,為甚麼我們長久以來,不能夠產生一個公民社會?我們的公共領域,可以讓公民自由連結,甚至有行動去抗爭,這個我沒有辦法很詳細地說。只能說,我們晚清的時候,有些已經很接近十七、十八世紀歐洲,我們那時候已經有些報紙,譬如《七十二行商報》。

我專程帶了一個碩士生走到中山大學,在一個很潮濕的房間裡找報紙。我想看一看那些晚清的商人報紙,有沒有討論政治,最後我真的找到一段晚清時段的報紙,濕漉漉、很潮濕,我覺得做了一件人生很重要的事,就是立刻付了一筆錢,做膠片,保護那疊報紙。那時其實有很多討論民主的文章,甚至討論獨立,在當時的商人圈子之間發生。

當時中國很多茶館、酒樓,都會貼出「不談政事」標句,即是代表有很多人在爭論政治,有如一個公共領域。我聽過一位學者說,其實中國的妓院也是公共領域,青樓妓院中有很多文人雅士討論政治的。我期待他發表文章,告訴我中國的青樓妓院是否公共領域,可惜一直都看不到這篇文章(眾笑),可能文人自己騙自己(眾笑),給自己理由去喝酒而已。

對不起各位同學,在我辦公室門口,你將會見到很多書我將扔出來,但不會包括這些題材,因為我還要讀。

第二個問題就是,中國能不能產生一個獨立的知識分子群體?我們的知識分子是甚麼面貌呢?今時今日我在中國見到那麼多學者,甚至香港一些學者亦如是,我們整個傳統是「學而優則仕」,讀書人覺得自己最高境界就是行走尚書房,在翰林院教皇帝讀書,要做國師,我們太多這些國師學者。

為何我們不能產生一個獨立的知識分子群,成為社會良心,用我們的知識,去批判我們社會的不良現象,以至批判權力呢?這些問題都是我要思考的問題。

第三個我要討論要思考的問題就是有關專制人格的問題,即是,究竟是否「有怎樣的人民就有怎樣的政府?」二次大戰期間,有一批德國學者流亡海外,成立了法蘭克福學派,他們很共通的問題就是:為甚麼我們一個這麼理性的社會,這是德國啊!我們出康德的!我們的音樂可以很沉重的,為甚麼出了一個希特拉?竟然有那麼多人,瘋狂地追隨他?我們要思考這個問題。


Hannah Arendt

悲劇為何出現?不單只是因為那幾個領䄂,而是整個社會的人,自己人民的質素,出現一些很根本的問題。大家可能都讀過《罪惡的平庸性》(Banality of Evil, by Hannah Arendt)。這本書寫的是二戰後一場審訊,犯人是一位納粹德國高官,屠殺很多猶太人;大家引頸以待,想像會見到一個大魔頭出現。結果如何?這個人,木訥、害羞,一個技術官僚模樣的人;他說來說去,就講我做的事皆合法,我只是跟從上級指令。

柏林猶太博物館

我們現在中國,就在建立甚麼「以法治國」,經常提醒我們香港「以法治港」,但是那所謂的「法」,是一個甚麼法?是不是就是「法治」那一個法?法律不只是讓政府控制社會,如果要法治我講 Rule of Law,一定是人民可以通過法律制衡政府,這種平衡狀況才是 Rule of Law,否則只是 Rule by Law,無論是中國或香港,清清楚楚,現在我們走向 Rule by Law。

接著很多香港人就說,與我無關,我跟法律做事,所以我就「DQ」他們,又說這些不關我事,不是我決定的,我交給了其他人決定。整個德國那麼大的悲劇,很多人都用同樣理由,逃避了自己良心的抉擇。

Erich Fromm 寫了一本書《逃避自由》(Escape From Freedom),我告訴學生,如果你要我介紹十本書,一定會有這本。他要問的問題就是我剛才的問題,為何德國人會落得如此?最基本的原因是因為人失去了安全感,當有些人失去安全感,他會連自由也不要,寧願跟從一個很偉大的人,不思考,也要跟隨他。

Erich Fromm 追溯為甚麼德國的人會失去安全感,他說有兩種力量,一個力量是資本主義的興起,人從農業社會走到工業社會,越來越原子化,沒有了一個群體,越來越無助;第二就是基督教的興起,從天主教轉到基督教時,每個人都要單獨面對上帝,要因信稱義,要自己跟上帝交代,很多人開始很緊張,很缺乏安全感。他說這兩大因素,政治經濟以及宗教因素,令人跌進一個很無助或孤獨的處境中,沒有安全感,人沒有安全感的話就會放棄自由。今天你看見整個西方世界,因為恐佈主義問題,沒有了安全感;它會立很多法律去控制自由,邪教法都立了,以往在西方難以想像,當人失去安全感時,就會如此。

我自己經常思考,亂世中為何會出這些梟雄呢?無論是政府或民間,都是因為人失去了安全感,如何處理這個安全感的問題,是我們要思考的東西。你可能會問,我要思考這些中國問題,老實說要去到甚麼日子,我們才會見到中國出現民主,我真的不知道。

遙遙長路,有時真的覺得前路茫茫,燈有時會暗淡。暗夜裡,可以怎樣?我想只能看星。

送給中大學生:梵谷與老師的一段對話

我大學二年級時讀了《梵谷傳》,對我影響很深。大家都知道我喜歡繪畫,梵谷跟當時一群印象派的人,正在做一件很革命性的事。

中世紀的時候,畫一幅畫、畫人像,不可以像真,因為聖經說不可造偶像,所以畫人不敢像真,畫聖母瑪利亞、聖子都是一片暗黑,不敢畫得有血有肉。文藝復興之後,大家才會歌頌人的肉體,說 Humanity(人性),所以我們看到很多很寫實的畫作出現,但寫實的畫長時間成為主流,也走到了盡頭。

去到梵谷的時代,他們嘗試一個新開始,他們不只要描寫準確的形體,也要那種感覺,談光、影,要將內心的感覺投射出來。你不開心,樹會晃動;你憂鬱時,天空泛紫;你激情時,草可以是橙色。他們很劃時代,但完全被時代誤解,人們覺得,你好像草稿也未畫好,拿來幹甚麼?

畫家塞尚的蘋果,大家知道今天很值錢,拍賣價以億計;他賣畫時,那些畫商做甚麼?他說我不要四個蘋果我要三個,就拿起刀子一揮,切去一個,要侮辱他。梵谷的畫,一生只賣過一幅,應該就是畫葡萄園那一幅;他所有的畫,其實是他弟弟悄悄地買,然後告訴他有人買,以支持、鼓勵他。他們一生都在孤獨地走一條後人覺得很欣賞的路。

梵谷一開始不是畫家,他初時在畫廊賣畫,發現這個工作很苦,為甚麼?他發現,最美的畫通常沒人買,最醜、最俗氣那些卻是最早被人買走,所以他後來不想再做這個工作。這段引述他:

「要求現世的順利,一個人就要首先心死,人生在世不僅在於求樂,不僅在於坦白做人,他應該悟解人類的重大意義,爭取自身的尊嚴,而且超越人人要混日子都必須敷衍的那一套庸俗陋習。」

他不想再這樣混日子,接著他如何?他繼承父業,讀神學做牧師,諗完之後他到比利時當牧師。梵谷走到礦坑之中,走到最窮的地方傳福音,每天回家,他的衣服差不多都沒有了,因為他看到那些人如此貧窮,他說如果我真的相信耶穌的一套,我怎麼可以目睹苦難,仍然穿得那麼漂亮?每一次在街上看到窮人,他就會把衣服脫下來送人;那些「污糟邋遢」的人根本不會去教堂,他就走到礦坑那裡主持崇拜。結果差會說,你這樣不行,破壞了我們的禮儀,所以譴責他,不承認他所做的聖餐合乎教會規範。

他非常失望,對整個教會非常失望,寫了一段很痛心的說話:

「於是突然之間,他發現了一件自己久已明白的事了,這一切上帝長上帝短的討論,全是幼稚的逃避現實,全是一個驚恐而寂寞的凡人,在冰冷、黑暗而永恆的夜裡竊語的謊言。上帝並不存在,簡單一句話,上帝並不存在,有的只是混亂、悲慘、痛苦、殘酷、磨人,盲目無盡無止的混亂。」

梵谷作為一個牧師,信仰可以跌到這樣的低點。接著他如何?他把整個生命投進繪畫中,他受的畫派影響,第一個是日本的浮世繪,浮世繪的顏色影響他很深。另一個,就是所謂巴比松學派這畫派,巴比松畫派的畫,內容很敬虔,他們歌頌勞動者、歌頌大地、歌頌上帝的創造物。所以梵谷的畫作,是另一個救贖的過程,有上帝還是沒有上帝呢,他好像很失望,但他在繪畫中又尋回上帝。

梵谷說過,對他來說,空白的畫布就像空虛的人生向他嘲笑。你看他的畫,很厚的,好像在攻擊畫布,因為他覺得白色的畫布是空虛的人生,所以他要填滿,他說他要將大自然的節奏,其實就是上帝,要表現出來。他最後在繪畫中救贖了自己。

他在年輕時有一段對話,我要送給在座每一位大學同學。他年輕讀神學時,有一次很累了,他和他老師就在住處附近的郊外散步。這段對話發生在一個墳前。那是 Rembrandt 的墳,如果你去荷蘭,看他的畫 Night Watch,很有名的畫。今時今日大家覺得 Rembrandt 的畫很有名,但當時又如何?

這段說話我送給在座同學。

老師說:這個人死得又貧困又羞辱。
梵谷:可是他死時不憂傷。
老師:不錯,其實他已經充分地表現了自己,而且亦知道自己作品的真正價值,當時其實只有一個人知道。
梵谷:那麼說是不是只要他自己明白就能滿意呢?如果他弄錯了呢?
老師:別人覺得如何其實毫無關係,Rembrandt 可是要畫下去。他畫得好壞都無所謂,只有藝術才能使他做一個完整的人,他已經達到他所了解的自己生命的目的,就不虛此生。
梵谷:可是老師,一個年輕人又怎會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
老師:沒有東西是永遠把握得住的,只要有勇氣和力量,去做自認為正確的事情也就夠了,也許結果是錯了,可是你至少總算做過了,我們必須依照自己理性的最高指示做下去,至於最終的價值,那只有等上帝去評斷,每個人都有完整的自我,都有自己的特性,如果能順性去做,那麼無論做什麼,結果總會是完滿的。
這是我送給同學最後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夠順性去為這個世界創造真善美,我希望你們不虛此生。謝謝你們。

(全場起立鼓掌)


基因改造嬰兒有何道德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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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建奎,聲稱全球首對經過基因編輯的雙胞胎女嬰在中國出生。 圖片來源:無綫電視片段截圖

事情比我想像中嚴重,也在此分享一下感想。

先利申,本科讀的是分子生物技術學,研究院也花過時間考證 germline genetic modification的道德爭議。今次賀建奎先生所做的基因改造就屬於這類。

事實上,如「北歐心科學」的貼子所言,這是一個「無用」的基因改造試驗:因為賀建奎先生所做的,居然只是移除了一套CCR5基因(和修改了一套CCR基因),所以基本上是人體實驗,而不是治療嘗試。理由是:所有人都有兩套染色體,亦即是有一對CCR5基因,要同時進行修改,才可以改變基因缺憾所顯現出來的形質(trait)。只改一套,除非有關疾病是 autosomal dominant(體染色體顯性),否則一點用也沒有。


Autosomal dominant  — 有一套基因出事就會發病,例如著名的 Huntington disease(亨丁頓舞蹈症)

其實科學家一直有基本共識:基因改造的主要目的是用來治病,而不能夠用於(永久)改變/改善下一代的形質。這條道德的界線,簡單來說,就叫做「therapy-enhancement distinction」:基因改造只能用於治療疾病;假如用於改變/改善人的形質,就是有道德上的問題。

用基因改造技術來治病,只要有關技術足夠安全,有慎重考慮相關風險(例如賀建奎就明顯沒有這樣做),這應該沒有太大道德上的爭議。

至於改變其他形質,例如減肥/眼睛顏色之類,因為牽涉的基因眾多,在短期內也難以有實現的可能。更重要的,是這類改造往往意味著家長對子女的絕對控制,令得子女的自主性受損。

另一條道德界線,就是體細胞(somatic cell)與生殖細胞(germline cell)之爭。今次賀建奎先生做的「實驗」,我們叫做 germline genetic modification,與 somatic genetic modification 相對。Germline,顧名思義,就是做胚胎的基因改造實驗,所造成的遺傳影響會代代相傳;而與之相對的 somatic genetic modification,所影響只限於接受基因改造的那一個人,並不會遺傳到下一代。


賀先生用的 CRISPR-Cas9,其實每一步都可以出錯,有相關技術知識的科學家,一定會覺得很憤怒。

認識以上的概念後,就能夠更好理解賀生先的行為問題所在:

第一,這是生殖細胞的基因改造,有關改造會代代相傳,賀生先的粗暴做法,不但會影響嬰兒一生,亦可能會在「漢人」的基因庫中流通。(正如「北歐心科學」貼子所言,「漢人」沒有CCR5變種,應該有進化上的考慮,例如有有關CCR5變種,會影響一個族的存活。)

第二,一般人最反感的地方,就是覺得父母(或醫生/學者)並沒有權利去改變下一代的命運。我們並不需要接受「基因決定論」,誤以為基因決定了我們的命運;但假如我們認為人的自主性,是來自於人能某程度上對自己身體的轉變有話事權的話,在我們出生之前的基因改造,其實是在破壞下一代的自主性基礎。

人的自主性,是需要透過一些條件來彰顯。根據 Michael Sandel 的講法,我們之所以能夠理解自身,是一個能自主行動的人,源於我們每一個人與生俱來的形質,都是獨一無二、源自上天(假如有人討論上帝)的「禮物」(gifted character of human powers and achievements)。上一代人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未經將出生子女的同意,強行改變下一代的形質,正正是令上一代人變成下一代人的「主人」(master)。所以與生殖細胞相關的基因改造,即便是為了治療疾病的原因,也應該三思而後行。

延伸閱讀:
Jurgan Habermas, The Future of Human Nature
Michael Sandel, The Case Against Perfection: Ethics in the Age of Genetic Engineering

陳健民與王惠芬的中大最最後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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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差陽錯,陳健民的最後一課,結果不是最後一課;上星期五,雨傘運動審訊提早半天結束,陳健民可以趕回中大主持真正最後一課。這一課,本來請了王惠芬談「逆水行舟」。

王惠芬是誰?我寫過她很多遍,認識她的,都知道她是在香港為少數族裔維權的先烈,她前幾年退下來,部分原因乃得罪人多,稱她「先烈」不為過;她也是我在香港所見最懂得說故事的人,沒有之一;她年紀輕輕已夠膽死出自傳,皆因她的生命如一場十級颶風。

她有過度活躍症、讀寫障礙,近年她的生命履歷上,又多了些銜頭:抑鬱症患者、癌症康復者……

王惠芬係癲的,聽她講故事,次次都有新貨,聽過的故事重新組合,又有另一重深意;聽她用過度活躍的不爛之舌煩擾冷漠的高官的故事聽過很多,這一回,我想記她的開場白。

王惠芬訴說,佢點解咁鐘意香港。

她回憶兒時在鄉下農村生活的三個片段,那時是文革後期。

第一個片段,她孩提時代覺得毛澤東好勁,到處畫像,無處不在,似是一個神,對毛澤東的一切都很感興趣,時常問母親幼稚無聊問題:他吃薯仔嗎?他吃粥嗎?有一次母親不勝其煩,回答:他吃屎的!於是王惠芬有如發現新大陸,在村內四處宣揚:毛澤東食屎,毛澤東食屎啊!第二天,大隊村幹部來到她家,嚴厲警告她母親。小小王惠芬都看在眼裡。

第二個故事,她家信奉基督教,常要偷偷摸摸在一些鄉里家中聚會崇拜,有次官員突擊查訪,她目睹信眾隨即變臉,有人編織衣服,有人炒菜,有人下棋,每個人都演技出眾。嘿,她大開眼界,咁都得!

第三個片段,王惠芬負責養的一頭鵝被偷去,村民抓了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賊,隨即綑綁他,剃陰陽頭,毆打他,極盡羞辱之能事。她雖然覺得鵝很可能是那哥哥偷的,但她看不下去。

後來王惠芬舉家移居香港,有一次,偶然在街拾到《明報》,一讀,非常驚訝,竟然有文章說毛澤東是大魔頭,第一次看見有人公然罵毛澤東,才明白原來香港有言論自由;中學老師邀請她上教會,王惠芬很緊張,叫老師不要大聲張揚,老師告訴她:不要擔心,香港有宗教自由;王惠芬慢慢又發現,香港沒有人當街隨便打人,一切井井有條,有規有矩,香港沒有私刑。

所以,我好鐘意香港。王惠芬說。

或許有人會說,不要老是同文革時代比較,現在中國進步了云云。的確基建很宏偉,享樂無止境,自豪感好澎湃,但請不要自欺欺人,中國的法治、新聞自由與宗教自由,也許十多年前曾經有點希望,現在正極速倒退。極權臨近,很多香港人茫然不察,視若無睹,這時勢,逆水行舟,需要resilience,需要韌力。

王惠芬也有最低潮的時候,發現患癌時、化療最難受時,曾經想過放棄,才覺得這樣想很自私,因為世上還有愛她的人,還有她所愛的東西。

至於陳健民談抗逆,可能沒有太多說服力,他有超乎平常人的理性,聽他在最後一課談大學時苦思哲學宗教與人生問題的心路歷程最後如何得到啟蒙,你會有點疑問,真的有如此認真的人?曾聽過一位中大哲學系老師講,他所碰到的大學生,絕大部分哲學問題在拍拖之後都會立刻消失,看來陳健民並非這種人(陳健民在最後一課並無交代這方面的啟蒙)。到佔領期間,陳健民自言進入了「廣場mode」,不會哭,多少大場面都沒流過一滴眼淚,直至看見年輕人在佔領地區執垃圾廢物回收。

陳健民會請導師教學生靜坐禪修,教大家活在當下,早前他多次演講與最後一課,提到要好好計劃獄中的讀書清單,不要浪費時間,但陳健民說,最近想法有點變化,既然要活在當下,應該要把握監獄中的here and now,多和囚友談天,互相理解,才是正道。

啟蒙之後,接下來的路從來不易走;抗逆一課,我們要終身學習。

陳健民在最後一課說,他民主理念的啟蒙來自魏京生的民主牆運動,魏京生因批評鄧小平被捕入獄,陳健民說:我和魏京生理念相似,他要坐監,而我卻在宿舍吃糖水!

王惠芬也有類似啟蒙,人物是王丹。那一年,八九民運鎮壓一刻,學生領袖王丹被通緝:大家都係19歲,王丹被通輯,而我與同學在宿營,打麻雀!

本文部分文字原刊於明報專欄《2047夜》,此為加長版

以為人工智能可以解決公立醫院誤診肺癌問題?少年你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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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接連通報公立醫院醫生漏診肺癌延醫個案。市民和病人權益組織當然非常樂意為已經千瘡百孔的醫療制度再狠狠插一刀,將矛頭指向大量放射專科醫生流失到私營市場,導致人手不足增加誤診個案。而醫生亦條件反射式兵來將擋,認為就算有放射專科醫生座鎮,因為「無意識失明」也未必可以改善誤診問題。

急症專科醫生Brian Goldman 在TED Talk說,當世人覺得棒球擊球手打出40%「安打」可以被奉若神明,但市民會接受醫生的確診率只有40%嗎?就算確診率高於99.9%,病人都不會想自己是剩下的那0.1%。

在一輪互相指責的泥漿摔角後,醫管局突然在新聞稿的盡頭說:「我們正研究引入人工智能技術於解讀診斷影像,希望可以減少誤診個案。」人類歷史對尖端科技從來都有美麗想像。潛台詞是,醫管局高層認為人工智能在不久將來可以完全代替放射專科診斷,真的能做到百分百確診?

最少在我認知的澳洲和新加坡,不論是門診和住院病人,X光片都必須有放射專科醫生報告才會整份送到主診醫生手上。香港公營系統當初級醫生時已習慣,小事情要自己看X光片,沒有大狀況不要驚動放射專科醫生。與其說驚動,倒不如說,他們害怕放射專科醫生挑戰自己的臨床思維。

放射專科醫生的角色,像幫臨床醫生「守尾門」去二度檢查診斷的準繩度。香港習以為常跳過這個程序,其實等於將誤診的中門大開,出錯是遲早的事。X光不是事故報告裏數個個案的唯一診斷指標,指引亦不建議單靠X光確診癌症。若有放射專科醫生覆查照片,至少可以增加機會找到臨床醫生不關心的偶然發現(incidental findings),建議作適當跟進調查。

故此,世界各地數據工程師開始和醫生合作,希望儘快找到對應人工智能演算法作對照及肯定診療之用。

史丹福大學醫學院日前在官網發表最新X光片演算法,以現有的十一萬多張X光片「訓練」電腦,可以用單一演算法和放射專科醫生確診14項病症的其中11項。14項病症涵蓋各專科,單看腫瘤科都不只14種病症。另外人工智能斷症對照報告仍然依賴高級專科醫生判斷,即是若專家有丁點兒機會誤診,機器仍然可以跟專家一起錯下去。恐怕以現時的人工智能技術,未能即時解決醫生誤診問題。這刻的好處,只是讓指定病症看片的速度由肉眼的3小時看420張片減至用90秒完成而已。

另外,腫瘤科的特別之處,是診斷和治療的新學術研究每天以海量出版,以人類的肉眼根本沒辦法捉緊最新知識和趨勢。早年IBM因此找來美國腫瘤科旗艦Memorial Sloan Kettering Cancer Center(MSKCC)教導麾下超級電腦Watson怎樣總結研究成果、臨床表徵、實驗室報告和影像去作出診斷和建議治療方案。故事原本十分動聽,直至今年中有內部文件曝光,現時「教導」Watson的個案,原來是醫療中心幾位專家假設個案,而非真實個案。Watson的診斷和治療因為那數名專家的偏好而傾側,亦曾經因此在斷症後建議開出對病人有嚴重併發症和副作用藥物(幸好這都是假設個案,沒有人命傷亡)。IBM解釋說,原本Watson的「學習」過程都用上真實個案,但因為國家聯網(National Comprehensive Cancer Network “NCCN”)臨床指引轉變速度太快,科學家為求數據要「乾淨」而早已採用假設個案,還說此方仍然能幫助Watson「學習」如何做臨床決定——這和瞞騙大家黑糖是用手炒,其實是機炒的珍珠奶茶店有何分別?

所以,我建議高層不要巧立名目,覺得這刻建議採用人工智能斷症,而不改善現時醫管局人力資源和工作流程可以解決問題。而各演算法負責工程師亦指明,技術的原意是用於一些比較落後或者不容易索取放射專科醫師意見的醫療體系。香港從哪一刻起開始要淪落至此?

一天工作36小時後呆坐在休息室裏,醫護的腦袋已沒辦法可以再記起這天看過的病人長甚麼樣子。他們也不敢再想起,現場真人的望聞問切,才是醫者的最基本。因為花多時間看一位病人,即是在剝削後來的病人應有的診症時間。一片丹心,只換來一身螞蟻,其實是誰在剝削醫護診症時間?你懂的。

延伸閱讀:
確診與人工智能
談「誤診」和「被誤診」

相關報導:
IBM’s Watson gave unsafe recommendations for treating cancer
AI matched, outperformed radiologists in screening X-rays for certain diseases
Watson for Oncology. -FAQ
原文刊在作者網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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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中綫紅磡站再揭與圖則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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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屎不打開尤自可,一打開竟發現更多不符!沙中線紅磡站除了較早前傳媒揭發的削鋼筋和違法改設計外,昨日在調查委員會的聆訊中再揭發「剪切杆」 (shear links) 間距不足,可能影響車站結構。

事緣2018年8月31日,政府突然主動向立法會披露,『紅磡站東西走廊部分月台層板底部出現混凝土剝落、鋼筋外露、混凝土呈蜂巢狀等問題,已要求港鐵全面勘察,在兩周內提交報告及復修方案。』[1]

此後政府再沒有進一步交待有關勘察的結果,直至昨日的調查委員會聆訊中,政府代表律師許偉強展示一份於2018年9月發出的不合格報告(NCR),內容揭發再多一項與圖則不符事件:報告『指東西線月台層板底模板位置的展[剪]力桿不符合圖則要求。』[2]

所指的與圖則不符是指『月台層板的剪力杆(shear link)間距不夠、「鈾定長度(Anchorage length)」及「剪力鋼筋(shear reinforcement)」與圖則不符。』[3]


圖1 一般橫樑鋼筋中垂直的剪力鋼筋,來源:Structville [4]


圖2 一般橫樑鋼筋中垂直的剪力鋼筋,來源:Moayyad et al. [5]


圖3 鈾定長度標準,來源:屋宇署 [6]

聆訊中的其中一項關注自然是為什麼在驗收鋼筋時竟然會看不到間距不足和與圖則不符?禮頓助理工程師文詩灝解釋,『展(剪)力桿一定是從層板上層安裝到下層,估計因為層板厚達3米,展[剪]力桿只能扣到上層而未能扣到下層,認為上層間距合符標準便簽收。他指港鐵人員只會「由上層望落去」作檢查,不會安排工程師進入鐵籠檢查。』

有趣的是,政府和港鐵一直拒絕打開石屎確定鋼筋螺絲桿是否被削短及沒有扭入螺絲帽,但原來在9月份禮頓已私下打開另外一些層板底的石屎,並發現內裡的鋼筋有問距不足和與圖則不符,更發出不合格報告;然而,這一項發現卻一直沒有向公眾公佈,若不是成立調查委員會,這些事實可能難以揭發。建制派4次阻止立法會成立調查委員會可能把偷工減料和造假違規事故隱藏,可能會導致結構危險和人命傷亡!

參考:
[1] 明報 (2018) 沙中線紅磡站剝落現「蜂巢」石屎 中科認責稱願修 質疑驗收未發現,9月1日。
[2] 東方日報 (2018) 第3次剪筋後 禮頓工程師記錄簡報日期不確被質疑改真相,11月27日。
[3] 蘋果日報 (2018) 【豆腐沙中綫】禮頓再被揭文件亂寫日期 夏官直斥「改變真相」,11月27日。
[4] Structville Integrated Services (2017) Comparison of Shear Design Procedures According to EC2 and BS8110-1:1997,July 10。
[5] Moayyad, M. A. and Asha, N.M. (2013) Shear Reinforcements in the Reinforced Concrete Beams, American Journal of Engineering Research (AJER) 2(10), 191-199.
[6] 屋宇署 (2013) Code of Practice for Structural Use of Concrete 2013.

一場韓國KT通訊大廈大火,網絡癱瘓下反映的社會亂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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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發佈了一篇文章,談論最近韓國火災頻生的現象背後,存在什麼安全的隱憂。豈料在發佈文章的前一天早上,就發生一場更嚴重的大火災,導致首爾區內有網絡中斷及通訊癱瘓狀況。究竟從中導致了什麼社會亂況?這亦反映了作為IT強國的韓國,其資訊料技發展上仍存在什麼問題?

事源於11月24日韓國時間早上11點20分左右,位於首爾西大門區阿峴的KT通訊大廈發生火災,火源源自於大廈的地下室,火勢迅速蔓延至地上層數中。而發生嚴重火災後,消防員持續滅火達3小時才能控制火勢,長達10小時後才能將火完全救熄。而火災令大廈內部的光纖電纜等設備受到嚴重破壞,導致出現線路癱瘓的狀況。民眾的不滿聲音不斷增加,不斷在鼓譟何時才能重新擁有正常的網絡。

要談到社會亂況前,率先需要了解的,是為何KT一場大火,會令半個首爾網絡上「跪低」,陷入癱瘓狀態。KT作為韓國主要的電話通訊、網絡供應商。1981年成立的KT於翌年由450萬個電話線路,擴展到1993年的時2000萬個,成為韓國最基礎的線路供應商之一。1997年後互聯網普及化後,KT亦隨即透過事業轉型,發展以無線及互聯網為主要的業務,2000年代起就在這市場獨佔鰲頭。可想而知,現今韓國的網絡寬頻事業上,KT的地位有多麼明顯。

而事件發生之後,由於內部的線路及電纜受到嚴重破壞,由該大廈所連接的首爾西大門區、恩平區、麻浦區、中區及京畿道高陽市都成線路癱瘓的重災區,不少內部地區的家用電話,無線網絡等均無法連接,而且不少民生設備都受到影響,例如電子儲物櫃、自動櫃員機等,甚至在韓國己非常普遍的智能電子支付及信用卡付款都出現故障,不少民眾需作出特別措施以減低不便。而因網絡癱瘓而發生的經濟損失如企業活動、商店的交易情況等,亦是無法準確計算的程度。

一場大災造成的骨牌效應,除了反映在電訊發達的大廈裡亦存在消防隱憂之外,還有揭示不少國土根本的安全意識非常缺乏。事故發生後經警方調查後發現,災場內的電纜隧道只有滅火器卻沒有自動灑水系統,KT不但沒有妥善處理在鋪設電纜及線路的地下隧道的安全問題,而且只安排少量員工值班,保安問題完全受到忽視。同時,假若通訊網絡受到不法分子的攻擊時,將會如同這次般讓國民的生活陷入癱瘓狀態,網絡、通訊等毫無方法使用,猶如回到「石器時代」般落後。

早於這場事故發生前,韓國已發生過多宗因通訊大廈地下室火災而導致網絡癱瘓的問題,在1994年、2000年、2003年等均有發生同類型事故,發生的地點亦大多為人煙稠密的首爾都市。而網絡供應商及政府在事故頻生後仍未汲取教訓,而且還未適當提高安全意識,對於災難的應變亦仍未好好掌握。

而韓國政府與供應商應做的,是加緊巡查現今電纜及線路設施有否出現漏洞,而且要確保有足夠的消防設備,以防止嚴重火災的發生。同時,KT亦應考慮就事件作出補償,以解決民間生活不便的不滿。假若韓國想保持IT強國的地位,發展更高科技,在安全、危機管理上更應進步,以免一切成空話。

基因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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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有大學教授將感染愛滋的基因剪掉,成功製造出違反上帝意旨的變種嬰兒,惹來極大爭議。

相信無須太久,剪掉淋病、剪掉梅毒基因的嬰兒將相繼面世,對蘭桂坊痴男怨女無疑是一大喜訊,但對 Durex 來說,就是惡夢的開始。

什麼是基因?

建制派在九西破天荒奪得四個立法會席位,記者追問蔣麗芸,在2020年僧多粥少的情況底下,還會不會出選?

蔣麗芸這樣回答:「唔到我個人決定」

我從良好意願出發,做議員的承擔和抱負,應該就是為香港市民服務,有記者問你「是否要繼續為香港市民服務?」,竟然有人會如此回答:「唔到我個人決定」,這是正式錄用的議員嗎?

本月初,丹麥羽毛球手 Hans Kristian公開譴責中國選手蓄意造假,頻頻故意將球打出界讓隊友晉級,這個丹麥小子也實在太大驚小怪,中國體壇,無論羽毛球乒乓球網球……任憑你天賦奇高加上艱苦鍛鍊,都不能憑自己的意志去全力爭勝,國家要你輸你就要敗陣,畢生努力都付諸流水。

過去二十年,很多中國球手都無奈地離開國家隊,有的甚至遠走他方入籍外國,代表其他國家出賽,無論輸贏也好,他們最低限度可以憑自己的意志,使出看家本領全力以赴,證明自己的實力。

體壇也好、娛樂圈也好、大學校園也好,無論你做什麼事情,甚至何時何地要愛國……只要你有個人意志、有獨立思考,你就不配做中國人!

歸根到底,中國最希望做到的基因工程,就是剪掉13億人民獨立思考的DNA……

【佔中九子案】陳健民作供:傘運前赴政總談判 劉江華指責激進 林鄭籲結束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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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片)

(獨媒特約報導)佔中發起人戴耀廷、陳健民、朱耀明及另外6人因參與2014年的雨傘運動,被控串謀公眾妨擾、煽惑公眾妨擾、煽惑他人煽惑公眾妨擾等共6項罪名。第二被告陳健民今日開始在庭上作供,他視自己為「溫和民主派」,主張跟政府談判達至民主化。在發起「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後,他曾赴政總談判,會上時任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要求他們盡快結束運動,時任政制及內地事務局副局長劉江華則指責他們激進,令他看到政府缺乏談判的空間。第一被告戴耀廷則透過其代表律師表示不會作供。

主張談判達至中國香港民主化

陳健民作供稱自己於香港出生,在香港大學就讀社會學學士,其後攻讀碩士、哲學碩士及哲學博士。畢業後他到中文大學擔任講師,現時為助理教授,但因為此案件關係,他將於2019年1月1日離職。他的研究範圍為中國民主理論,因為希望中國和香港都能逐步走向民主,所以到美國專門研習這課題。2010年政府開始就2012年政制改革展開諮詢,曾發表多篇文章主張談判的陳曾到中聯辦參與談判,私下也經常跟政府官員和北京代表討論政制議題。

陳指,在發起「佔領中環」前,他一直被視為「溫和民主派」的代表,他自己亦認同此定位。即使其後他不被視為「溫和」,他由此至終都視自己為「溫和民主派」。他坦言,在2012年已對北京容許真普選感到十分悲觀。對他而言「真普選」不只是「一人一票」,還要容許不同背景的候選人參與選舉,才符合「政治平等」此最基本原理。他指,香港已是一個很成熟的社會,教育水平很高,若仍不給人民真正選擇的權利,人民會非常憤怒,如果政府得不到人民支持,有很多深層次問題不能解決。因此他認為,普選才能得到人民支持的政府,達至政通人和。

2013年初,有記者就戴耀廷在報章關於「公民抗命」的撰文,問陳是否覺得學者都很憤怒。他回答指不是憤怒而是沮喪,因為香港的政制若不發展將會有很多管治問題,但是學者都不知道可以做什麼。他坦言,「就他的文章,不能完全同意」,因為「公民抗命」的理念不只講佔領一個地方,最重要的精神是「參與一個自我犧牲,去感召社會去關注不公義情況。」

「佔中」過程必須非暴力 才能令人理解社會不公義

陳的代表資深大律師布思義問及陳跟戴耀廷和朱耀明的交情,陳指過去經常草擬有關政治及社會問題的聲明讓其他學者聯署,有時會邀請戴耀廷,跟朱耀明則是很多年的朋友。

大概在2013年2月,傳媒報道戴耀廷在文章中點名希望陳健民及朱耀明成為「佔中」運動的共同參與人,但是陳指戴事前從沒徵詢過他。直至有傳媒安排陳和戴對話,才能深入詳談「佔中」運動理念。事後才了解戴的理念並不只是佔領行動,而是希望在任何公民抗命之前,社會需要商討的過程,公民抗命只是最後的手段。

他表示,「公民抗命」最重要的理念是令人關注社會不公義,所以必須採用非暴力的手法,才能得到社會的理解去關注社會的不公義,如果對社會造成干預,也要合乎比例,最重要的精神是自我犧牲,因為參與者有機會承受刑責。他當時有考慮過自己會承受刑責,並會影響自己的工作。

2013年3月4日,陳在《明報》上發表一篇題為「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的文章,表示若有一天要走在中環的馬路上,必須平靜和莊嚴,並要盡量避免跟警察和其他人有肢體衝突。陳認為,在「公民抗命」的過程中避免產生暴力情況,是「至高無上的原則。」文章又提到,行動完結後要向警方自首,陳表示,事實上他和本案其他被告均有就2014年的佔領運動自首。陳指當時在文章不主張在法庭上抗辯,但是如今在法庭上抗辯,是因為控罪不合理,對言論自由影響深遠,如果控罪合理,例如「參與未經批准集結」,他也許不會抗辯。

非啟發自「佔領華爾街」 源自「對香港的愛」

其後,陳繼續推動「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運動,但是坦言受美國「佔領華爾街」運動影響不大,而原點是「對香港的愛」,而「公民抗命」的原則是「和平」,所以希望在運動名字中能反映其精神,其餘兩名發起人戴耀廷和朱耀明也認同此理念。

陳指,運動有四個步驟:參與民主商討,接著公民授權普選方案,然後跟政府談判,直至政府不讓香港有真普選,才會公民抗命。陳認為「公民抗命」是運動中的最後一步,在首三個步驟都失敗時才會採用,過程中希望市民關注社會及政制問題,並知道非暴力的重要。

2013年3月27日,陳聯同戴和朱在九龍佑寧堂召開新聞發佈會,宣讀《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信念書》。陳指選址教堂是因為宗教的和平氣氛,能令市民感受和平的力量,陳希望參與公民抗命的人在過程中能保持莊嚴,「教堂的氣氛,做為運動的起點是最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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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3月27日,佔中三子在記者會宣讀《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信念書》。(資料圖片)

商討日共3千人出席 逾79萬人參與民間公投

陳表示,當初聲稱計劃佔領中環,有特定選址遮打道,並沒有打算佔領整個中環或其他地方如銅鑼灣。布思義展示警方發出的「不反對通知書」,時間顯示為2014年10月1日至10月3日。

關於商討日,陳指第一階段是討論運動,時間僅一日;第二階段是商議向政府建議的普選方案,由不同界別自行舉辦了共幾十場。參與者除了有政黨及公民組織的成員外,還有工作於投資銀行的人、社工、婦女、露宿者和長期病患者等等。因為參與第三次商討日的人必須曾參與過首兩次商討日,所以從此次參與人數可見共有3千人參與過商討。

最後一次(即第三次)商討日中,參與者需要從眾多普選方案中選出3個候選方案,但由於方案必須符合國際標準,因此事前他們舉辦了研討會,邀請法律學者研究各方案,並選出合符國際標準的方案,供第三次商討日的參與者再作討論。

3個候選方案其後成為2014年6月22日民間公投的選項,共有79萬2千人參與投票。最後由「真普選聯盟」提出的方案得到最多票數,該方案包含「公民提名」、「政黨提名」和「提名委員會提名」。當政府提出不符合國際標準的普選方案時,他們主張立法會否決該方案。

曾赴政總談判 劉江華指責激進 林鄭籲盡快結束運動

陳指,曾邀請政府談判,但是政府一直都不回覆他們,直至2014年7月。時任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跟他們在政府總部的會議室進行不足一小時的面談,會上他們提出普選方案,要求一個「有競爭的選舉」。可是陳發覺根本沒有機會在會議中討論,在場的時任政制及內地事務局副局長劉江華不斷指責他們「激進」,林鄭月娥則要求他們盡快結束這場運動。陳意會到,政府不願意進行實質的對話,甚至連會否有下一次會議都沒有言明,建議書更被遺留在會議室的梳化上。旁聽席即時發出笑聲。

學聯「預演佔中」 陳:不是三子計劃一部分

2014年7月1日,學聯在七一遊行後發起「留守遮打道」的堵路行動。陳指,三名「佔中」發起人均沒有出席,因為他們不希望在還未進入「和平佔中」運動的第三階段時,便進行公民抗命,該行動並不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布思義笑問,三子會否覺得學生太急進,學生反過來會否覺得三子進度太慢。陳指,學生認為需要進行公民抗命,才能對政府造成壓力,雖然三子不同意但會尊重,即使他們當晚沒有出席行動,但是有密切關注行動的發展。陳指,「預演佔中」完全跟據三子對「和平佔中」的要求,不單只沒有跟警方肢體衝突,更沒有語言侮辱,他相信很多香港市民都能從中了解「佔中」真正實行時的圖像。

審訊下午續。

記者:黎彩燕


頤養適食主題館 @ 樂齡科技博覽暨高峰會 2018

銀河的歷史又翻過新的一頁 - 《銀河英雄傳說 Die Neue Th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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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觸《銀英傳》是會考過後的暑假,某天路過中華書局,看見一套二十本黑色的尖端版,很醒目地放在書架上做推廣,隨手翻看第一章,不看猶自可,一看便為書中史詩般宏大設定而著迷。二話不說把二十本小說捧回家,一口氣讀完整套小說。《銀英傳》不只是科幻版的三國志,更是我政治哲學的啟蒙課。楊威利關於民主與獨裁的思想,大慨影響了一整代宅男的世界觀。多年來我與人在網上討論,尤其在討論政治題目時,久不久就見到有人引用楊威利的金句,來申論民主制度的優點和缺點。

經過了這麼多年,搬了很多次家,那套《銀英傳》仍然陪伴著我,放在客廳的書櫃供奉,最後一次重看《銀英傳》小說已是十年前的事了。愛屋及烏,喜歡《銀英傳》連帶喜歡田中芳樹,他的大部份小說我都看過,不過沒有一套長篇比得上《銀英傳》。應該說除了《銀英傳》外,他的其他長篇小說套套爛尾。《銀英傳》很多年前動畫化,前後十多年拍了一百二十集,間中還有三套劇場版。我不記得到底看了多少集,劇場版我全部看齊,不過OVA版肯定沒有看到結局。《銀英傳》人物眾多關係複雜,最記得每個人出場要打名字出字幕。超過十萬艘戰艦的太空戰爭場面壯觀,以古典音樂作為戰爭配樂更讓人津津樂道,我還買了銀英那套大盒交響樂CD全集,是少數我不會打瞌睡的古典音樂。

想不到時隔二十年,Production I.G竟然重拍《銀英傳》動畫版,我很懷疑小豬社有沒有拍到結局的決心,還是只是炒冷飯試水溫,短線獲利便離場。今次從第一本小說開始重拍,電視版目前只有一季十二話,講到同盟入侵帝國,被帝國的焦土戰擊退。預計明年會出戲場版,講埋亞姆立札星域會戰下半場,楊威利與萊因哈特第一次的正式對決,留下常勝對不敗的神話。今次重新啟動《銀英傳》,應該至少可以拍多一季,拍到同盟滅國,楊威利做漂流艦隊。不過那還只是小說的頭兩卷,才整套小說(計埋外傳)的六分一。如果可以拍到楊威利死就非常感動,至於楊威利死後拍不拍也沒有所謂,最後三分一只是收線埋尾,好看的情節全部在前面。

《銀英傳》的故事相信我不同多作介紹,在遙遠的未來,人類征服了銀河系,然後分裂成兩個國家,獨裁的帝國和民主的同盟。一邊廂英明的新皇帝,推翻昏庸的舊皇帝,打倒剝削人民的貴族。另一邊廂同盟有民主卻政治腐敗,卻出了一個不敗名將,以一人之力抵抗帝國,守護著民主的星火。兩個天材生於同一世代,在戰爭上在理念上互相碰撞,一場我的正義對你的正義的戰爭。今次新動畫版非常忠於原著,所以銀英迷不用擔心。頭兩集我特登重看舊版作比較,今集除了動面更精美,萬艦齊發用3D拍攝外,人物描寫比較集中,第一季還未有故事的角色就很少戲份,連講一兩句對白也省掉,好處是節奏明快,不似舊版有點沉悶。我對舊版的古典配樂先入為主,認為新版的配樂很普通行貨。

不過新版的最大敗筆,是帝國戰艦的新機設,同盟那邊戰艦反正一向醜陋,新設計看起來分別不大。舊版帝國戰艦很流線型很優美,新版在外殼亂加一大堆喉管機械元索,完全破壞舊設計的美感,伯希爾倫應該要純白色閃亮亮。舊版伊謝爾倫要塞有液態金屬外殼,戰艦像潛水艇飛天般出發很壯觀,新版伊謝爾倫要塞用CG繪畫,就只是一個死板板的鐵球,沒有數千艘戰艦升空的場面。新版CG戰鬥場面是精美了,反而拍不出舊版手繪的氣勢。看小說時不覺《銀英傳》的戰鬥有問題,反而只讀文字然後腦補,舊版也沒把真正的戰況畫出來,手繪戰鬥場面觀眾也只能意會。當新版嘗試把戰況按小說中的描寫畫出來時,忽然間就看到田中芳樹用中世紀騎兵戰的寫法,去寫宇宙中幾十萬隻戰艦的戰爭很有問題。有河有山靠地勢的平面戰略,怎可以照版煮碗套落立體宇宙戰上呢?

看小說時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這次看新動畫版,其中一話講金毛和紅毛的童年住事,其實《銀英傳》不是什麼史詩戰爭故事,只不過是講兩個姐控,為了從皇帝手上奪回姐姐,只好搞革命推翻皇帝矣。

原文連結

長毛DQ案政府指咎由自取 余若海:即使人大唔釋法,都違反《宣誓及聲明條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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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媒特約報導)2016年立法會宣誓風波,政府及律政司覆核社民連梁國雄、劉小麗、姚松炎及香港眾志羅冠聰的立法會議員資格,高等法院去年判四人敗訴。梁國雄上訴至上訴庭,案件今早繼續審訊。代表政府一方的資深大律師余若海陳詞時提到,梁國雄被撤銷議員資格是咎由自取,因為《宣誓及聲明條例》中列明,公職人員必須莊嚴和真誠地宣誓,人大常委會即使不作釋法,梁國雄的宣誓同樣已違反《宣誓及聲明條例》。

代表梁國雄的資深大律師李柱銘昨日陳詞時說,人大常委會的釋法並沒有追溯力。李柱銘又提到,雖然梁國雄在宣誓儀式中高舉雨傘和叫口號等,但卻完整地讀出整段誓詞,而且在宣誓前後的行為不屬其中一部分,所以不應視他破壞宣誓的莊嚴或刪改誓詞。

但余若海不同意李的說法,認為原審法官區慶祥的裁決合理,雖然法律上沒有明言宣誓的定義;但從客觀基礎而言,梁的宣誓顯然不是嚴肅或莊嚴,而其高舉雨傘及叫喊口號亦肯定是宣誓(誓詞)的一部分;所以已違反《宣誓及聲明條例》。他認為,案件和言論自由及酌情權無關,只是單純地涉及宣誓是否合法。

余若海更指出,梁國雄和青年新政的梁頌恆及游蕙禎一樣,雖然宣誓的方式有差別,但三人的動機和理據均相同,同樣沒有遵守《宣誓及聲明條例》。余若海建議,法庭參考終審法院對梁游的判詞,即梁國雄的宣誓無效。余若海在陳詞時態度強硬,並多番講述宣誓的方式,重申宣誓屬於法定要求,絕對有明確字眼可跟從,但梁國雄則沒有遵守。余若海又指出,雖然梁國雄在過往宣誓時增減內容沒有遭撤銷議員資格,但宣誓只有合法和不合法,不應存有任何合理期望和酌情權。

在兩日的審訊中,雙方均多次引用吳嘉玲案、莊豐源案及劉廣勇案,但余若海重申,三宗案件已充分說明人大常委會能參照中國憲法作釋法,從而對《基本法》作「補充解釋」,並且是釋法的「權威」。余若海認為是建基於「補充解釋」,人大常委會才能釋法,而非李柱銘所說的只有解釋及修改權。

李柱銘最後補充說,人大常委會的釋法有深遠的影響,不但違反《基本法》及《中英聯合聲明》,而增加《基本法》的條文更是干涉香港自治,「兩年後又立法會選舉,屆時一定又會有同樣情況出現吧。」雙方在一點十五分時完成陳詞,上訴庭副庭長林文瀚決定押後裁決。

記者:麥馬高

【旺角騷亂案】三名陪審員申豁免獲接納 下周一開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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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片)

(獨媒特約報導)2016年農曆年初一至二發生的旺角騷亂案中,梁天琦、李諾文和林傲軒各被控一項暴動罪,容偉業被控一項煽惑暴動罪、一項非法集結罪、四項暴動罪及一項襲警罪。他們均否認所有控罪。昨日法庭選出9人陪審團,但其中3人於今日宣誓前向法官申請豁免。最後法庭選出4男5女擔任本案陪審團,並完成宣誓程序。案件押後至下周一繼續審訊。

有3人向法庭申請豁免陪審團資格,第一位女申請人表示將於12月3日開始兼職工作,當日需到該機構簽署僱傭合約。她指非常需要該份工作,而且需照顧子女,分身乏術。

第二位女申請人指自己認識其中一位證人,事發當日在砵蘭街管理秩序的食環署職員為她的舊同事,為避嫌申請豁免。

第三位申請人則表示審訊期間至少需要請假五次,以便帶患有認知障礙、白內障及糖尿病的爺爺覆診,並附上覆診便條。法官一度詢問可否由父母代勞覆診,惟他表示父母一向只負責爺爺的起居生活和日常飲食,他們並無信心向醫生清晰交代病情。三人的申請均獲法官接納。

隨後,法庭從候補陪審團中補選三人,一位候補陪審員向法官表示自己為長期病患者,12月7日須到公立醫院覆診,希望撤銷其陪審員資格,獲法官批准。

有陪審員提及自己任職電視公司節目組,工作期間會接觸時政節目,例如《東張西望》,未知會否影響審判。法官認為陪審員有獨立判斷能力,其職位並不構成衝突。

法庭最後選出4男5女的陪審團,完成宣誓程序。案件押後至下周一再訊,屆時控方將進行開案陳詞。

記者:湯偉圓

【免費音樂分享會 報名從速】2018香港環保電影展呈獻「氣候大戰」聲音媒體藝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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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費音樂分享會 報名從速】2018香港環保電影展呈獻「氣候大戰」聲音媒體藝術展

2018香港環保電影展呈獻「氣候大戰」聲音媒體藝術展 第二場

香港著名科普作家,太空館前助理館長李偉才博士曾在著作《喚醒69億隻青蛙--全球暖化內幕披露》中,提出面對全球暖化,地球上每一個人會否都是置身於溫水中的一隻青蛙?到底要如何跳出這個熱鍋?

2018香港環保電影展「氣候大戰」聲音媒體藝術展第二場,將於12月6-8日一連四天,假中環7號碼頭1樓舉行,以氣候變化與低碳生活為主題,用多媒體藝術展示熱鍋中的景象。

**報名從速**12月8日星期六,更有音樂分享會。素食音樂人阿初為演奏handpan等樂器,分享他的印度之旅,聯同香港環保電影展策劃李嘉言大談“低碳飲食與物種共生"。

我地繼續Jazz for Green,施偉忠用塑膠容器奏出與別不同嘅"膠"響樂,仲有陸朗文嘅二胡爵士樂,表演者更會分享Go Green的音樂人生。

免費音樂分享會 報名從速!
請即網上報名 http://goo.gl/VKKxo1

活動地點:中環7號碼頭

# Jazz for Green
場次1 低碳「膠」響曲
日期/時間:2018年12月8日 星期六 2:30-3pm
演出:施偉忠
場次2 爵士二胡
日期/時間:2018年12月8日 星期六 4:30-5pm
演出:陸朗文

# 溫水蛙 素人音樂分享會
日期/時間:2018年12月8日 星期六 3-4:30pm
演出:阿初
主持:李嘉言 香港環保電影展策劃
主題:印度之旅的低碳飲食與物种共生

#展映(不用預約)
世界各地動畫與短片
包括墨西哥ECO FILM FESTIVAL精選單元
氣候勇士定格動畫
時間:
12月6, 7, 9日 星期四、五、日 5-6:30pm
12月8日 星期六 2-3pm,5:30-7pm

# 藝術展(不用預約)
特別介紹 美國建築師組合 Ersela Kripa & Stephen Mueller 空氣懸浮粒子轉化為3D模型

深港設計師組合 Maker Crossover "升級再造"Play Zone 等中外藝術家

如對上述活動內容有任何疑問,煩請電郵cultainfo@gmail.com,或致電3487 5279聯絡本會。

【佔中九子案】陳健民:宣布佔中啟動後被指「騎劫」 學生要求三子停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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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片,攝: Gundam Lam)

(獨媒特約報導)佔中發起人戴耀廷、陳健民、朱耀明,及另外6人因2014年的雨傘運動,被控串謀公眾妨擾、煽惑公眾妨擾、煽惑他人煽惑公眾妨擾等罪名。陳健民供稱,事前對學生的「重奪公民廣場」行動並不知情,他於行動翌日早上才到達金鐘,沿途被年青人指責「佔中三子」的不作為;至2014年9月28日凌晨,在學聯的同意下,三子宣布「佔中」啟動,有部份市民聽罷指責三子「騎劫」學生,留守市民人數急跌。陳指,當時學生很緊張,要求他們不要再站在大台上。

陳稱一直有暗示國慶日佔領 暗語「去飲」

「和平佔中」發起人之一、中大社會學系副教授陳健民續作供。陳健民今早提及,曾於2014年7月29日與時任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和時任政制及內地事務局副局長劉江華會面討論政制改革。直至8月31日人大作出決定,陳和另外兩名「和平佔中」發起人戴耀廷和朱耀明一致認為已再沒有對話的空間。他們當晚立即在金鐘添馬公園舉行集會,約5千人參與,各方團體出席發言時均表示「對話之路已完」,香港將進入一個抗命年代。

陳指「人大八三一決定」違反了《基本法》對普選的要求,一是如果反對力量被排除在選舉之外,便不是一個普選,二是根據2004年人大常委會頒布的「政改三部曲」,人大常委會只能支持或不支持香港政府的改革政制,而不應該在香港政府制訂方案前便頒下框架。

陳指,他們向警方申請於10月1日至3日中環遮打道舉辦的大型集會,是跟「人大八三一框架」有關。代表陳的資深大律師麥高義今早向他展示警方發出的「不反對通知書」。陳表示,當初計劃留守時間會超出「不反對通知書」所載的時間,即10月3日,如果完全根據通知書的規定,便不是「公民抗命」。儘管三子各人判斷不同,但他們都認為集會持續幾天便完,陳則估計10月5日便會結束。「不反對通知書」上,集會目的是「引起公眾關注普選議題」,人數為「5千至5萬人」,根據此人數,陳稱有信心令所有群眾都留在遮打道範圍。

陳指,在申請集會階段,一直都未收到警方回覆,但他稱在這段時間一直都向公眾暗示會於10月1日佔領,暗示語句為「去飲」。

陳:香港作為金融中心 不會被佔領癱瘓

麥高義提及戴耀廷曾接受《彭博商業周刊》訪問,戴在訪問中表示,佔領行動於假日舉辦,目的是不想對社會造成太大影響。陳表示,相信「香港作為金融的中心,是不會被一個佔領癱瘓」,因為示威者會用最和平的方式等待被捕,只要政府不故意在拘捕行動中拖延,佔領的時間不會過長。陳表示,戴耀廷的說法「太有禮貌」,若佔領對社會造成有限度的阻礙,公眾是接受到的。

陳指,行動最重要的原則是非暴力,避免跟警方及「反佔中」人士有肢體和言語上的衝突,亦不希望參與者戴口罩、做出不負責任的行為。另外,陳不希望會場內出現跟大會原則相違背的橫額及音響,市民要跟隨大台的指揮,包括大台呼籲市民撤退時便要撤退。

陳指,有3千人簽署了《佔中意向書》,事前亦舉辦過有關和平抗爭的訓練活動,參與者被教導被捕時要坐下,不要大力掙扎,要放軟身體,讓警察抬他們上警車。

陳稱沒有參與計劃重奪公廣

2014年9月,學聯發起一星期罷課,抗議「人大八三一決定」。至9月26日,即罷課最後一天,學聯及學民思潮號召群眾闖入政府總部前地。陳表示事前不知情,他當晚跟戴耀廷和朱耀明在旺角教協會址開會討論10月1日的集會,包括將佔領區劃分成不同區域,不同團體負責管理一個區;有學生計劃在佔領期間演奏音樂,但他們擔心會騷擾到附近酒店的住客,所以安排他們遠離酒店。直至10時會議結束,才收到消息指有學生領袖被捕。

陳稱927早上始前往金鐘 被年青人指責「去咗邊」

陳於9月27日早上原打算返回中大,替參與罷課的學生補課,但收到戴耀廷的電話,指金鐘情況很危急,需要陳前往金鐘。陳表示,於中午12時前到達金鐘,前往目的是要先去了解現場情況。

陳與戴一同從金鐘經海富中心天橋前往公民廣場外,沿途陸續遇到4至5名年青人指責他們,內容大概是「年青人已做了很多事,你們去咗邊度?」他們又要求三子盡快佔中。陳指,其後在大台旁也不斷有人前來提供類似意見。他指原本計劃於國慶日進行佔領行動,如果要提早佔領,便要跟政黨討論是否跟隨原定的行動計劃。

陳稱學生代表同意宣布佔中

陳稱,當時認為可以在添美道開始佔領,也有與戴和朱討論過會否擴展至夏慤道,可是由於夏慤道交通繁忙,擔心示威者會受傷,他不敢想像後果。

麥高義指學聯及學民思潮均有學生領袖被拘捕。陳回應指,學民思潮的代表向他指出黃之鋒已被捕,所以不能提供意見;至於學聯的代表則不同,他們指學生已經很疲倦,需要「佔中秘書處」支援,而學聯的常務委員會負責決策,他們有代表於9月27日深夜與三子進行會議。至9月28日凌晨,他們同意三子於「命運自主」大台宣布提早「佔中」。因此三子於凌晨約1時半宣布「佔領中環,正式啟動」。

宣布佔中後遭指責「騎劫」 人數急跌 

宣布「佔中」後,陳指接近大台的市民,聽到廣播後表現興奮及拍手支持,但不久有人從遠方走到台前,很激烈地指責三子「騎劫」學生。陳向他們解釋這決定是得到學聯的同意,有的人聽罷便停止指責,但有人依然不滿,繼續向學聯代表投訴。陳憶述,他在大台上有表明過是來支持學生,但遠離大台的市民可能聽不到廣播,因此會認為三子搶走了學生的領導權。

麥高義問及,三子有否向群眾解釋此運動並不是由「佔中秘書處」發起。陳記得有學生講過這不是「佔中運動」而是「全民運動」,惟他不是很清楚記得是哪個學生說過,記得是鍾耀華及周庭有講過,也可能是張秀賢。法官陳仲衡向陳笑言:「到時控方便會盤問你。」

陳指,有市民開始離開集會會場,戴耀廷曾到立法會停車場位置嘗試游說市民,但阻止不到市民離開。陳指,學生們都很緊張,不讓三子再站在台上,所以他們只能坐在大台旁邊。

至9月28日早上,陳指留守在添美道的人只淨下幾百人,遠低於前一晚的數千人。陳表示,人數急跌於他來說是「很大打擊」,他開始質疑自己做了錯誤的決定。

審訊明續。

「佔中三子」戴耀廷、朱耀明及陳健民均面對「串謀犯公眾妨擾」、「煽惑他人犯公眾妨擾」、「煽惑他人煽惑公眾妨擾」共三項控罪;陳淑莊、邵家臻、黃浩銘、張秀賢、鍾耀華各面對「煽惑他人犯公眾妨擾」、「煽惑他人煽惑公眾妨擾」共兩項控罪;李永達則面對一項「煽惑他人犯公眾妨擾」控罪。他們否認所有控罪。

記者:黎彩燕

選管會押後抽籤 稱有參選人未能確認資格 朱凱廸表示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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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媒特約報導)參加村代表選舉的立法會議員朱凱廸,在下午五點半接獲助理選舉主任的電話,對方表示未能確認元崗新村居民代表的其中一名參選人的資格,所以抽籤將會押後。鄉郊代表選舉原定晚上八時在沙田鄉議局舉行抽籤及候選人簡介會。朱凱廸在立法會外見記者時稱,助理選舉主任有電話中像錄音機般稱,有一名候選人的資格未能確認,但沒有明言是否朱本人。

在電話中,朱凱廸曾詢問助理選舉主任何時進行抽籤,但僅獲回覆不肯定和不知道具體時間,「自我報名參選,選舉主任就不斷係我政治立場上糾纏」,他表示感到十分憤怒。

朱凱廸重申,根據《基本法》第104條及陳浩天選舉呈請案的判詞中清晰可見,選舉主任無權審查鄉郊代表選舉中候選人的政治立場。他炮轟當局的做法影響了自己和對手的競選工作,強調港人不應面對如此不合理的政治審查。

朱凱廸曾先後兩次接獲身兼元朗民政事務專員、選舉主任袁嘉諾的信件,要求其交代對港獨的立場。其中在昨日的的信件,選舉主任問朱,是否提倡或支持港獨為自決前途的選項及是否同意不能以任何方式主張港獨,更要求在即晚八點前回覆。

朱凱廸昨晚回覆時,引多個案例及法例,強調鄉郊代表不屬特區政府主要官員,毋須真誠擁護基本法及效忠特區政府,而且選舉主任無權提出與確保提名有效無關的問題,遂拒絕回答。

朱凱廸在今月22日報名參加鄉郊代表選舉,欲在居住了六年的元朗元崗新村,成為非原居民代表。他和司馬文等人一起報名參選,希望推動「綠色鄉郊約章」,長遠改革鄉議局。

記者:麥馬高


為馮檢基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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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份人好抵死,當個個都鬧馮檢基,我一定唔跟大隊,掉轉槍頭強詞奪理幫佢拖。

對於今次參加九西補選,畀人鬧佢專登鎅票益陳凱欣,馮檢基咁樣對記者講:「 冇鎅票㗎呢個世界,只係你自己唔夠票……」

點知畀人抽後腳,搵番2015年區議會選舉,佢嘅前親密戰友黃仲棋出嚟攪局,馮檢基嬲到爆對記者發牢騷:「黃仲棋目的只係鎅我票,想我輸」,最後馮檢基真係以99票輸咗畀工聯會小花陳穎欣。

啲人質問阿基,咁到底呢個世界有鎅票定冇鎅票?

即係咁,《孟子》都有話,「彼一時,此一時也」。
依家係依家,舊屎係舊屎,成日講舊屎,世界點會有進步?

2015年金庸又未死鍾士元又未死高錕又未死梁振英又未死…… 點可以同2018年比較?

好似老毛當年都曾經稱呼蔣介石做【介公委員長】,後來改口叫佢做【蔣匪】, 邊個夠膽提返舊屎?

當然,老蔣亦都叫番老毛做【毛匪】,呢鋪打和,Super! (可能佢哋以為個「匪」字等於英文Mister,所以大家如果想叫 Mr C Y Leung,可以簡稱為梁匪……)

仲有,佢第一次輸畀陳穎欣、第二次輸畀陳凱欣,其實就係陳字同馮字五行相剋,姓陳嘅永遠都食住姓馮嘅,如果唔係我哋就唔會叫陳馮富珍、陳馮富珍…… 冇人會叫馮陳富珍,係咪?

至於點解兩次都輸畀陳乜欣,我諗咗好耐都未明,尋晚半夜起身去廁所終於靈光一閃,原來有根有據( 想知答案?照規矩pm畀我,連同近照履歷年齡性別,我會私下回覆)。

向左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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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是國際左撇子日(International Left-Handers Day),運動神經表現(Motor Performance)是最好的科學方法量度慣用手(Dominance hand),超聲波掃描顯示85 %胎兒在懷孕期頭十週,右手郁動比左手多,根據研究大約有10% 的人用左手做勞動的事情,例如:刷牙、寫字、使用剪刀等(1)。

由於右撇子多,故此古代人類一般拿武器用右手,行路或騎馬時靠左面,以拿武器手向外,久而久之發展出靠左前進的道路交通規則(LHT, Left-hand traffic),羅馬帝國如是,唐朝如是,直到18世紀拿破崙時代開始,法國創造了靠右前進的道路交通規則(RHL, Right-hand traffic),後來有了汽車,在LHT行駛的車,軚盤會在車的右邊,以便駕駛者能在右轉對線時較易掌握,因此在RHT行駛的車,軚盤便會在車的左邊,道理一樣 (2)。附【表】是根據歐盟國際標準網站輯錄而成 (3)。

turn left

全球二百多個國家,三份之一國家是行LHT,三份之二國家是行RHT,行LHT的很多是與英國有關的國家,例如前殖民地等。 上世紀二十年代,歐洲大陸各國行LHT或RHT也有,由於法國希望歐洲大陸的道路交通規則一體化,故此當時巴黎會議協定了歐洲道路交通規則行RHT,這決定也影響了世界有些國家陸續跟隨 (4)。 港珠澳大橋通車後,社會上有聲音指出粵港兩地分別用左軚及右軚車,故此擔心易生意外,香港應盡快改變行車方式,跟中國使用左軚。

據理解在國際社會汽車跨境的情況很普遍,現試用國際視野探討此「問題」, 隨着柬埔寨與近鄰泰國的經濟活動日漸頻繁,每日往來兩國的右軚及左軚汽車架次達過千,不過又未聽聞因駕駛習慣不同引致意外上升,柬埔寨及泰國兩國政府商議「統一」道路交通規則與軚盤位置。 二十四年前通車的英法海底隧道,每年往來的汽車數量為:私家車260萬、長途汽車5萬、貨車160萬,英法道路交通規則不同;英左法右,那樣大數量的汽車流量,君不見兩地交通意外大幅上升,英法要商討「統一」道路交通規則與軚盤位置。 最近中國在「一帶一路」的項目有點障礙,巴基斯坦也有,除枱面因素外,不知是否中國要巴基斯坦改道路交通規則方便中國車輛進駐而反目呢?

最後回到香港,港珠澳大橋正式通車頭幾天,大概每日汽車數量近1千,超過一半是右軚車,粗糙估計,未來幾年甚至十年的全年往來汽車數量應該不會多於100萬,香港汽車需不需要轉左軚,這個顯而易見,其實交通意外的形成與駕駛者的個人質素有直接關係,中國人揸車風格如何,筆者不用詳加說明了。 左右軚的「問題」應該不是因為港珠澳大橋通車,是因為香港很多人要轉軚,要轉左,要轉極左。

參考:
1) On the other hand: Including left-handers in cognitive neuroscience and neurogenetics, Feb 2014
Roel M. Willems, Lise Van der Haegen, Simon E. Fisher and Clyde Francks
2)International Driving Authority, The history of left- and right-hand traffic
3)https://www.worldstandards.eu/cars/list-of-left-driving-countries/
4)P.142 of Driving Europe: Building Europe on Roads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2008 , Frank Schipper

青春工藝:鼓勵體現青春精神的開放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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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片由訪問團隊提供)

前言

在土瓜灣鳳儀街有個不起眼的舖位,名叫「青春工藝」。它從前是木藝工作室,現在是想「­不如一齊做啲嘢」的人在那兒共聚;因行業式微以致少了工作的木藝師父、車衣女工在那兒尋回自己的價值;小詩人找到發表作品的平台­;年輕與年長的世代有了對話的空間。這個小小的工作室/­店舖究竟有什麼能耐可以發揮這麼多作用呢?筆者閱讀了相關報導,並與青春工藝創辦人阿謙作了一次訪談,期望更多人了解他們的故事,­從而在這個瀰漫無力感的時代,找回平凡但珍貴的力量。

工藝1

始於藝術工作者與木藝師父的同行

青春工藝在土瓜灣的現址啟用於2014年11月。在此之前,任職香港故事館的藝術工作者阿謙為了故事館的維修,認識了資深木藝師父龍師父。為了讓龍師父的手藝與更多人連結­,從而尋回自己價值,阿謙與同為藝術工作者­的阿Yan,與龍師父於是共同創辦了青春工­藝。他們舉辦木藝工作坊,讓更多人接觸木工­,用雙手實踐自己的創意。後來工作坊的反應越來越好。借用其他機構的地方始終不便。於是租用了現址繼續推展工作。

阿謙直言,開始時路途並不平順。工藝製作需要足夠地方;但要考慮租金以外,還要應付業­主不願租借地方作工藝支用的問題。此外,年輕人與工藝師父之間的溝通也是一大挑戰。當年輕人想到製作木藝品的方法,而師父卻說「唔係咁架」,年輕人可能會覺得自己被否定而不高興。當中需要找適當的人充當師父與學生之間的溝通橋樑,鼓勵雙方以開放的心態,彼此聆聽。即使年輕人的想法與師父不相合,也先去嘗試師父的方法,再表達自己的意見與展示自己的方法。

工藝2

阿謙認為過程雖然辛苦,但卻十分值得。每當看見龍師父在青春工藝開心自在地工作,因自­己的手藝而自豪;每當越來越多街坊喜歡這個開放的地方,願意分享手藝,共同實踐創意,­他都覺得十分鼓舞。這段時間與不同年齡與背景的人合作,他也看見自己的改變。與人傷處的技巧、解決問題的能力也越發提昇。傳統木藝與青春似乎沾不上邊,但當看見青春工藝的各類木藝作品,包括入榫小板凳、木製指環、­木片康乃馨等,也令人不禁驚嘆傳統木藝的青春氣色。相信這就是世代之間有效溝通的魔法吧!

越走越寬的青春路

隨著龍師父退休,阿謙想過青春工藝的前路。­他依然堅持提供開放平台,讓青春創意發生。­堅定的信念加上開放的地方也確實吸引到更多元的合作夥伴。曾有製作金工小首飾的少女定期開辦工作坊(現已前往台灣進修);現時有精於布藝的「車衣小宮女」蓉姐穩定駐場分享手藝與作品;小詩人阿樂設有書角分享詩作。還有從事劇作的藝術家與喜歡表演的業餘演員前來合作,一起舉辦了一次以街頭劇表演作媒介的社區導賞,介紹土瓜灣十三街。筆者親自參加過那次別開生面的導賞­。覺得比一般的社區導賞更容易投入。

工藝3

青春工藝每星期會舉辦「痛哭酒館」,聚集有意實踐新點子的人「一齊傾一齊做」。青春工­藝相信,無論自己懂不懂得實行腦中的點子,­在開放的環境,大家「拎出嚟傾」,想法就有­更大機會實踐出來。他希望青春工藝會變得更多元、更開心。大家能在這兒找到生活中的創意與力量。

工藝5

結語

青春除了年齡與身體狀態的定義以外,還有更深更廣的涵意嗎?青春工藝的故事告訴我們,­青春是一種精神。一種對發掘可能性保有熱情­;對新點子開放接納的態度,大膽嘗試的勇氣­。這種精神不會被歲月偷走。面對環境的諸多侷限與掣肘,面對內心的無力感,我們正正需要重燃這樣的青春精神。青春工藝正是提供了一個能「一齊玩一齊傾一齊做」的地方,讓仍未認命,仍想行動的人互相結連,透過彼此支持找回每個人本來擁有,也應該伴隨我們終身的青春。大家若想了解更多,可探訪他們的專頁

註:筆者設立了專頁分享各類社會創新項目的­訪問花絮,以及本地與外地解決各類社會問題的案例報導。有興趣可來探訪,與我交流。

大學校長 風骨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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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慧科新聞搜尋鍵入「鄭國漢」(嶺南大學校長)翻查過去一年有關的新聞,發覺除了續任和歌頌嶺南的「博雅」教育之外,就只剩下最近兩則搜尋熱度高的新聞。無獨有偶,兩則都是換來同儕間一片罵聲的新聞。

先是與「地產商御用經濟學者」、每月收取地產商20萬董事酬金的王于漸教授聯署支持東大嶼計劃,被學者質疑相關數據不可靠,忽視了經濟學的邊際理論來分析賣地收入,高估商業土地的需求和收入;另外一則是他指畢業生在畢業禮時向林鄭抗議令大學蒙羞,行為干擾典禮秩序。毫不意外,兩者都是呼應政府的主旋律,強推人工島發展項目之餘,大聲譴責抗議、示威的「搗亂學生」。

鄭國漢自詡公平中立,其所作所為,到頭來也只不過是政府的揚聲器。過去一年林鄭特首支持度不斷回落,施政表現拙劣,不論是鄭若驊大宅僭建、沙中線工程醜聞、外國記者被無理驅逐出境等大事,鄭教授卻噤若寒蟬,絲毫沒有近期參與公民事務的高調跡象。沉默也是一種表態,鄭教授作為一所作育英才的大學之首,向嶺南大學學生、香港市民展現何謂「同流合污」,只為政府「助拳」、不為公義發聲,有辱市民所期待的文人學者風骨。

援引五四運動時蔡元培如何保住北大學生似乎太遙遠,近代展現校長氣派的可以數到已故諾貝爾得獎者高錕先生。高錕先生擔任中文大學校長時,面對有學行「叛逆」得在畢業典禮上搶咪、遮蓋校徽的抗議行動,幾乎中斷整個畢業禮,他卻拒絕處分學生,明確地說「他們有表達意見的自由」。這是在中文大學廣為流傳的說事,時至今日,畢業師生無不讚嘆時任高校長的處理手法,盡顯「兼容並包,學術自由」的風範,為莘莘學子提供一個思想實驗、自由表達的安全港。

反觀今次的嶺大畢業禮事件,只不過是學生在獲頒時拒絕扼手、展示標語及高呼口號,典禮亦無被中斷,鄭教授卻盡顯心胸之狹窄,廣發電郵予所有畢業生,嚴辭譴責這些在象徵學生階段完結的典禮行駛和平表達自由的畢業生。難道大學應是像中學班房般,學生需要靜默安坐、井井有條,如廁要先舉手,才算得上是「乖」麼?難道鄭教授以為自己可在大學行一言堂,盡用大學刊物、社交專頁發佈強推政府東大嶼計劃的文章,卻容不下學生在畢業典禮中唱反調,結果氣急敗壞?鄭也許會反駁說典禮莊嚴、要「尊重」行政長官云云,然而大學就只有一套成規、一種觀念嗎?為何表達主見不可以是畢業生獨立思維、教育實踐的表現,拒絕與小圈子選舉、破壞香港自主的行政長官扼手則是對自由價值的「尊重」?

大學精神,就是凋零在這種強調服從、不容爭辯的家長式教育下,締造「中國式」和諧,只容許官式答案,不容異議聲音。大學自主的淪喪,也體現在校長全面屈服於權威之下,並將此思想的繩索套在學生身上。一校之長,本應是讓人肅敬的職位,承擔著作育英才的期盼。然而一切已成追憶,在威權盛行的年代,他們也只不過是負責看守大學的保安。

香港建築工程死得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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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珠澳大橋工程背後埋藏著數百工人受傷和20工人死亡的真相,坊間稱此橋為香港建造業工人的「奈何橋」![1] 事實上,香港建造業的傷亡數字異於尋常,死亡率遠高於國際平均數,即使過去30年已有明顯的下降,但仍然比國際平均數高出愈倍!圖1顯示過去6年的香港及國際建造業死亡率,其中雖然香港的數字已經由每十萬工人死亡33.7人下降至2017年的18.5人,但仍然遠高於英美澳新等低於10人的死亡率!說明香港的建造業在工業安全問題上遠遠未達國際水平,卻每年大興土木,草菅人命!完全不能接受。


圖1 香港及國際建造業死亡率,2012-2017。來源:香港發展局 (2018) [2]

事實上,過去十年每年的建造業工地工人死亡數字均維持在20人左右的高水平(圖2),並沒有直線下降,然而由於建造業在過去幾年的工人人數大幅上升(圖3),才把死亡率推低。十年間,建造業工人人數由5萬多人急升至13萬人,上升1.6倍!數據顯示2016年前的建造業工人人數從未超過十萬人,即使在1990年代尾有十大核心工程項目必須在1997年7月1日前完工,工人人數亦只不過8萬多人。相反,近年大量跨境基建工程及公營工程 (詳情可參考[4]),超支超時不斷,需要增加大量工人趕工,這可能是工人人數急升的主因。


圖2 香港建造業每年死亡人數,2008-2018。來源:香港房委會 [3]


圖3 香港建造業的平均工人人數,2008-2018。來源:香港房委會 [3]

當然對比2000年或以前的每年工地死亡人數平均60人左右現時已有明顯改善,但對比國際數字仍然異常偏高,有必要研究改善方法。香港的建造成本貴為世界第三高 [5],有足夠資源減少工地危險及預防意外,更加有資金培訓工人安全知識。然而,每當工程過多,有訓練的工人不足,新入行工人被逼從事高危工作,工程又不斷趕工,容易令意外發生,甚至導致工人死亡。一項大橋工程導致20工人死亡,近年世界罕見,加上該工程有發現其他造假事件,反映工程管理出現問題,工傷事故並非偶然。

事實上,勞工處就著一宗港珠澳大橋工程及紅磡手挖隧道工程的意外進行調查,最終決定『向涉嫌違反職安健法例的持責者提出檢控。』[6] 說明事故並非意外!

參考:
[1] 香港01 (2018) 【港珠澳大橋】輝煌背後的沉痛 兩死工傷倖存者難復原:有血有汗,10月19日
[2] 香港政府發展局 (2018)「建造業2.0」報告
[3] 香港房委會 (2018) 工業安全統計數字
[4] 姚松炎 (2018) 香港建築業高度依賴公營工程的惡果,11月26日
[5] 姚松炎 (2018) 香港的土木工程投標價格指數大幅回落,11月27日
[6] 『尤其關注去年發生兩宗涉及多名工人喪生/嚴重受傷的工業意外,包括在2017年3月29日於港珠澳大橋工程地盤發生一宗涉及拆卸臨時工作台的意外,以及於7月 10日發生於紅磡的另一宗涉及手挖隧道工程的意外,兩宗意外合共導致5名工人喪生及3名工人受傷。就該兩宗嚴重工業意外,勞工處已完成調查工作,並經徵詢律政司的意見後,已向涉嫌違反職安健法例 的持責者提出檢控。』 立法會 (2018) 人力事務委員會 2017 年香港的職業安全狀況,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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