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這篇文章寫了個幾星期,太多東西要沈澱,篇幅有點長、段落有點零散,但我盡力把要想說的都去蕪存菁。只是,這次的經歷實在太多丟不掉的要點。希望你們能花多點時間看完。
李婆婆把身世娓娓道來。在文革時,李婆婆因為父親在台灣工作,所以被打成走資派、串連外國勢力,被指控過類似煽動顛覆國家政權和分裂國家之類的罪,忍受過批鬥和勞改。「後來逃到香港,但還沒有住個十年又到九七了......」李婆婆無奈地說。就在回歸那一年,她和丈夫移民去美國,後來不放心,把女兒也接過去,一家團聚過安樂日子。後來女兒和一位白人同學結了婚,現在家裏就她、女兒和女婿三人。「家裏就我們仨,我也老了,現在說甚麼也不怕,你不要怪我說話直了。」
李婆婆說年輕時突然被抓了,但他們捉拿你的時候不會握著你的手臂,會掐著你兩邊老鼠仔上的皮肉,然後拉扯。「有幸我後來走得出去,但當時我一句話、一聲疼也沒有喊過。」我說李婆婆你真有骨氣。「才不是有沒有骨氣,只是我根本真的甚麼錯事也沒做過。」
「我覺得香港人還未開始做已經在怕,太退縮了。」對,thinks are difficult before they are easy。
「其實像這個簽名運動,愈多的手段,證明他們愈黑暗,愈怕。權力令人能夠說了算,利益令他們要一直管治這個地方,但你看歷史,哪一個腐敗的政權能長治久安的?所以不要怕他們的手段,這些手段只會令你們變強,他們會倒下的。」李婆婆是藥劑師,回到大陸見了不少當年的同學、朋友,他們這些年在醫療界見盡大陸的潛規則和黑暗。「由你在急診室開始,就要準備紅包。」她的一個朋友說,一個受傷垂死的農民因為沒有多餘的紅包錢,家人抬著他走過一家一家醫院卻連一間診証室也進不了,變成在擔架床上遊街,最後返魂乏術。「不給紅包醫生,不給你開刀。或者是,不給紅包醫生,刀可以開呀,只是不給你麻醉。」
「連最應該要人道的醫療也要關係、貪腐,這個地方已經死了。」
於是,我們開始談到香港也急速地死去。李婆婆知道ICAC,ICAC這幾年送出了很多矛台;李婆婆知道香港有法治,我說香港只有基本法治和愛國愛港;李婆婆說,你們學生還可以思想和說話,我說劉進圖也被斬了。對不起啊李婆婆,這裏和以前不同的,變的不只是人多了。「簡直是無孔不入。」唉,我們沒辦法,上面很厲害。「是北京就說北京,不要說上面。」
李婆婆問我,現在的大學有搞抗爭的組織嗎?我有參加運動嗎?我說有啊,國教罷課、上街遊行、預演佔中;有個叫黃之鋒的小朋友,十六歲就組織了很多抗爭,比不少議員更成功。這裏的年輕人是有能力和有理想的。「雖然學生是少一點負擔,能夠勇於走出來,但一個社會學生比有經驗有能力該要懂事的成年人走得更前,說來可悲。」
「不過,不要小看共產黨。當年天安門的事,香港人都看著。」
「學生最重要的是,先把學業好好完成,裝備好自己。一些零散的衝擊作用不大,除非逼不得已,像你剛才說的國民教育。養精蓄銳,把力量一次組織起來,看見你們滿腔熱血,有希望的。」
我差點當場熱淚盈眶。今年七一上街過後,頓覺前路茫茫,所以除了上街和上街,我和朋友成立了一個Facebook page,叫<七百萬個如果>,我們訂立一些「如果」的問題訪問街頭上的香港人,收集不同的可能、聲音和故事,希望紀錄這個社會在這時代中不應該被遺忘的人和事和對未來的想像。放是我把今期的問題問李婆婆:如果七百萬人一起做一件事,你想做甚麼?
婆婆沒有立即回答我。
婆婆拿出一張紙,寫上地址、電話,還有一支筆,遞給我。
「這裏有支筆,還有我的地址和電話。你把你的地址也寫給我,我有些89年的影片可以寄給你。我都八十歲了,留著也只會隨我而去。這些影片,是鐵証。」
這時,我女朋友落堂來到了找我,打斷了我們。我介紹她們互相認識,李婆婆慶幸我有一個思想跟我一樣的同伴。「如果我早兩天遇到你的男朋友,我不會簽那個名。過兩天我要走了,之前我一直不會說這些話,但感動在我離開之前能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