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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齊澤克在《衛報》所登文章,齊澤克學會(http://www.facebook.com/ZizekSociety)會定期從歐洲研究院(EGS)的翻譯名單中抽出對香港社會有重大含義的文章翻譯,EGS翻譯團隊致力將歐陸當代思想翻譯到所有主要語言;本文譯者:Yeung Kwong Chak;校對:Tong kin
為什麼市場原教旨主義者會認為2013年將是有史以來最好的一年?
就像從前的共產黨人,今天的資本家把任何在資本主義系統內的故障,歸咎於系統被“不正確地”[impurely]應用。
Spectator的聖誕號刊登了一篇社論,題為“為什麼2012年是有史以來最好的一年”。它反對了那種認為我們生活在「一個危險、殘酷、所有事情都很糟糕、而且變得愈來愈差的世界」的觀感。以下是它的第一段:「它給人的感覺可能不是這樣,但是2012年已經是在世界史上最好的一年。聽起來,這是一個放肆的斷言,但它有證據支持:世界的飢荒、疾病從未像今年這樣少,社會的繁榮程度也未試過像今年這樣高。雖然西方的經濟仍然低迷,但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都在向前衝,人民正在以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擺脫貧困。戰爭和自然災害所造成的死亡人數也極低。我們正生活在一個黃金年代。」
同樣的觀點已經在一些暢銷書中,如馬特·里德利的《理性的樂觀派》、史蒂芬·平克《唤醒心中的天使》,被系統地發展開來。還有一個經常在媒體(尤其是那些非歐洲國家的媒體)聽到的更腳踏實地的版本:他們會說,危機,[哪裡有]什麼危機?看看所謂金磚四國的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或在韓國,新加坡,秘魯,波蘭,甚至許多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國家 ─ 它們都發展。在一定程度上,輸家只是西歐和美國,所以我們正在面對的不是一個全球性的危機,而純粹是一個大轉移:進步已遠離西方。最近,很多人由深陷危機的葡萄牙,再次回到莫桑比克和安哥拉(葡萄牙前殖民地),但是這一次是作為經濟移民,而不是殖民者,這不是一個強而有力的轉變的象徵嗎?
即使在人權方面:在今天中國和俄羅斯人權狀況,不是比50年前更好嗎?把一個進行中的危機描述為一個全球性現象的,根本就是一個來自那些為自身的反歐洲中心主義感到自豪的左派的典型歐洲中心主義觀點。我們的「全球性危機」事實上僅僅是一個在關於全面進步的大故事中一個曇花一現的地區性小光點。
但我們應該克制我們的喜悅。我們要提出的問題是:如果只得歐洲在獨自逐漸衰落,誰在取代它的霸主地位?答案是:「亞洲價值觀式資本主義」--這東西當然與亞洲人沒有任何關係,它指的是當代資本主義那種限制、甚至架空民主的明顯傾向。
這種傾向決不會與被高度讚揚的人類進步有所抵觸 ─-這是它的內在特徵。所有激進的思想家,由馬克思到聰明的保守派,都沉迷於一個問題:進步的代價是甚麼?馬克斯曾經為資本主義釋放了前所未有的生產力而著迷;但他堅持認為這個成功將會產生[社會]對抗。我們今天也應該這樣做:眼睛要注視那個正在到處激發起義的全球資本主義的陰暗面。
事實是,人們反抗往往不是因為狀況真的很差,而是因為他們的期望落空。法國大革命只是當國王和貴族失去對其權力的控制才發生;1956年反共產主義的匈牙利起義爆發時,納吉已經擔任總理兩年、同時知識份子間已出現(相對)自由的辯論;民眾在2011年埃及的反抗,是因為在穆巴拉克治下已經有了一些經濟進展,從而產生一群生活在普遍數碼文化中且受過教育的年輕人。而這就是為什麼中國共產黨感到恐慌是對的:因為,平均來說,人們現在生活得比40年之前更好 -- 社會的對抗情緒(在新富階層和其餘民眾之間)迅速擴大,而且人們的期望比以前高得多。
這就是伴隨發展和進步一起出現的問題:它們經常都是不對稱的,(所以)會孕育出新的不穩定性和社會對抗,它們生產出無法滿足的新期望。在埃及的阿拉伯之春之前,多數人的生活比以前好一點,但他們所依據來測量自己的(不)滿意程度的標準比之前卻高得多。
為了不要錯過這個進步和不穩定之間的聯繫,我們永遠要專注於那些起初呈現為某社會計劃之不完滿實踐的東西,如何暗示了該社會計劃的內在限制 [按:即不可能解決的限制]。在左翼凱恩斯主義的經濟學家約翰.加爾布雷思身上,有一個(可能是杜撰的)故事:「在1950年代後期的一次蘇聯旅程之前,他寫信給他的反共產主義的朋友胡克:別擔心,我不會被蘇聯誘惑然後回來聲稱他們有社會主義!胡克馬上回答:這正是我擔心的事-- 你回來後聲稱蘇聯不是社會主義!」令胡克恐懼的,是對於概念純正性的這種天真捍衛:如果在建立社會主義社會的過程中發生問題,這問題不會使這概念無效,而只是意味着我們沒有把它正確地實踐出來。難道我們就不能在今天的市場原教旨主義者身上檢測到同樣的天真嗎?
法國在最近的一次電視辯論中,當法國哲學家和經濟學家guy Sorman聲稱民主和資本主義必然携手並進時,我忍不住問他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中國是不是例外?他反擊道:中國沒有資本主義!對於狂熱地親資本主義的Sorman,如果一個國家非民主的,它不是真正的資本主義;以完全同樣的方式,對於一個民主共產主義者[Democratic Communist]來說,斯大林主義根本就不是共產主義的真實形式。
這種前所未聞的意識形態綁架,就是今天的自由市場的護教論者解釋2008危機的手段:「危機不是自由市場的失敗引起的,而是因為過多國家調控所致;其實,因為我們仍在福利國家的魔爪中,我們的市場經濟是不是一個真正的市場經濟。」當我們把市場資本主義的危機當作一個意外事故時,我們最後將會跌進一個天真的「進步主義」之中,即把一個更加「純正」的概念和實踐方法當作解決方案,結果為了撲火而火上加油。
原文網址: http://www.guardian.co.uk/commentisfree/2013/feb/17/free-market-funda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