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特約報導)獨媒於3月21日舉辦「離線沙龍:新聞自由 如何捍衛」,邀得立法會議員梁國雄、浸會大學新聞系客席高級講師呂秉權、香港記者協會執委孔雪怡、職工盟總幹事蒙兆達,談談在「後劉進圖」事件後如何捍衛新聞自由。長毛認為要以新媒體監察舊媒體,令自我審查嚴重的舊媒體警醒,孔雪怡則表示新舊媒體可以有良好互補,共同捍衛新聞自由。
呂秉權:自我審查嚴重
前無線電視記者呂秉權指,自己在前公司不時受到審查,其中一宗是趙紫陽逝世,他們到河南趙家採訪,公司除撤走一隊攝製隊外,更直接告訴他「唔洗跟」,「跟左都唔會出」,他感到好「屈辱」,同事指是受到中聯辦壓力。
第二個事例是六四廿週年,有中聯辦人員相約「飲咖啡」,「說完一輪廢話」後便說六四期間「領導」來了香港,覺得呂秉權服務的電視台太多六四消息,詢問是否可以減少報導。
第三個事例則是呂秉權參加由內地安排的採訪團的經歷,他在行程期間前後五次被禁止及警告不要向前湖南省委書記周強發問就李旺陽的問題。在正式會面時,團長先以開場白「拉布」,由原本5分鐘延至15分鐘,周強發言30分鐘後,原本預定的1小時會面只剩下少量時間,團長打算取消發問環節,立即致送紀念品。呂秉權說自己當時大叫,詢問是否可以問一個香港人關心的問題,呂便問了關注李旺陽的問題。
他指這些事尚可以反抗,但有些就不知如何處理,如04年七一大遊行的片段,拍回來的片段都是「倒董」聲音,最終「老細」換上其他街聲取代原本「倒董」的聲音。那時更與行家借酒消愁,也以為不過是「老細」一時失手。
孔雪怡:頂得幾耐得幾耐
記協孔雪怡說,記者很「勞工」,是放勞工假而不是紅假。記協也不像是一個普通工會,很少記者來投訴,也不會要求福利,最多是問記協拿記者證到外國採訪。
孔雪怡說記協成立差不多50年,最初是由外國記者成立。目前記協似是壓力團體,會製作新聞自由年報,記協的記者證亦是政府及紀律部隊所承認,因此記協要求成為記協會員必須是全職。工運上曾跟進《成報》欠薪、或記者被無理解僱,會以《勞工條例》協助,但這些個案不多。
到現在面對很多自我審查及新聞自由的壓力,孔雪怡說未想到方法。她又指記者的圈子很細,因此被打壓的記者也不願意出鏡,恐怕日後的工作會受到限制。
孔提到自己當年做政治記者,04年時立法會選舉,認為長毛梁國雄勝算好高,被「老細」說「有革命思想、要持平D」。孔雪怡又舉一個例子,有一位現任記者在落紙印刷時一刻,「老細」要求他整篇報導「唔出得」,該記者只能在死線前「亂塞D字」落去,孔形容很「崩潰」。
孔又指記者從前對「老細」好崇拜,如今則是要估「老細」是否會接受這樣的報導方式。孔提到這種審查,在記協及記者的立場很難投訴。如今記者肯寫、肯講被審查的狀況,已經是有進步。
孔又提到碼頭罷工事件,記者「很浪漫」,在碼頭「過夜」。《新聞透視》被抽起碼頭工人一集後,該集監製也已經離職,不少記者在事件期間也與「老細」嗌大交,壓力當然來自不希望看到碼頭工人罷工的財團,以及「老細」與財團的千絲萬緀的關係。壓力從來不只是來自中央,可以是來自財團、「老細」的朋友、「老細」的朋友的朋友。一些財經記者開始調查一些公司的財務資料時,已經收到律師信。所以很多財經新聞「都寫到好似通告咁」,「老細」又會巧妙地安排一些新記者去採訪一些很複雜的新聞,那麼便不會「出事」,「問到一些唔想問的問題」。
面對各種壓力,如今是「頂得幾耐得幾耐」。
蒙兆達:唔係出錢就大曬
職工盟總幹事蒙兆達提到,劉進圖被斬後的「反暴力」遊行,不少媒體老闆也有參與,但老闆與前線記者談的新聞自由,是兩種不同的新聞自由。
他提到商營媒體往往以商業邏輯包裝的政治打壓。讀者雖然是持份者,例如自己是《明報》的長期讀者,雖然如今社論開始轉變,但其實讀者並沒有太多選擇,只能「死死地去買」。
談到工運,蒙兆達認為搞工會便是希望改變「唔係出錢就大曬」的想法,媒體也要有社會及道德考量。阿達提到香港沒有《不公平解僱法》,被解僱不需要解釋,但成立工會後則可以受到《勞工條例》保障。
長毛:發展新媒體
長毛先談記者的行業本質,他說記者不純粹是一個工人,成果是看得到的,「異化」不是太深。記者生產的報導有兩個特質,一是不斷生產,二是官能刺激。
長毛認為香港傳媒生態之所以如此惡劣,是因為大部份媒體都是 side business,「唔蝕就可以」。內地除了有威權更有錢,傳媒老闆可以拿媒體作討好內地的工具,「以商養報」。傳媒已經不再是「沒讀者買會死」的情況,「大公報、文匯報、商報會死咩?」
長毛又指,一般參加工會的人也不會只看自己待遇薪酬,而是一定擁有社會意識。他又指外國很多記者的年紀十分大,但香港則不少資深記者也轉任編輯,也有不少人逐漸 corrupt。
他說如今真的要搞其他媒體,用新媒體監察舊媒體,令舊媒體 alert。他又指不要再相信傳媒有中立,獨立已足夠。他又提到媒體報導手法的一些轉變,在03年七一大遊行,各媒體是「滾動式報導」,當年市民遲了出發也可以在電視看到最新情況,令更多人參加,由當年開始媒體一定不會再做「滾動式報導」。他不相信單靠記者能「頂住」,要靠民眾,善用新媒體反制。
議題疲勞,或審查議題
在討論環節,各嘉賓談到一些具體新聞的處理手法,長毛指記者沒有長期跟進某一議題,如梁振英的英屬處女島的公司,結果不了了之。孔雪怡則回應指,有時候難免會「議題疲勞」,「老細」會問為何不斷問「平反六四」的問題。很多故仔都會「無左」,她也認同要做新媒體,不過她認為新媒體不應只做評論,應從發掘故事、新聞去做。
呂秉權說,內地不少記者也是「日頭耕公家田」,晚上做自己的故事及新聞。呂又提到不少「老細」都著主管不要主動去找一些議題如佔領中環的新聞,「去記者會就得」。又例如「烽煙」。如今中聯辦在中午會收集香港所有報導,然後匯報上去,「基本上操控輿情」。
現在香港人雖然感到不滿,但明顯與2003年有距離,中聯辦確是可以寫報告說泛民較弱,中間派力量較強,亦有切身利益將某些問題嚴重化,如「港獨」,向中央拿更多人物物力,亦要向中央匯報功績,「做到野」。
蒙兆達提到,泛民過份依賴主流傳媒,前往政總及中聯辦的行動惟一意義是記者報導。佔中運動也是一樣,要靠組織動員。蒙兆達又提到碼頭罷工為何獲得報導,是因為組織到500人,主流媒體不夠忽視,但當中也有好多審查如李卓人訪問被抽起,不要播出老闆的「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