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鐘響起,趕快收拾書包,與同學鬥快跑到附近的球場,霸地。到場,把背上千斤重的石頭狠狠地、隨意地、不在乎地擲到龍門後方。然後鬆開領呔,捲起衣袖,連鞋也不換,索性皮鞋當波BOOT,衝到中圈開波。
明明整天埋怨校服很難看,很不喜歡穿襯衣,老是被訓導主任責斥校呔過短,連喉鈕也不扣好,成何體統?但下課後還是不會立刻脫掉,到球場也不會換上球衣,身上還是穿著那件已散發出一陣汗味的襯衣;明知穿皮鞋踢足球,MP值和能量值會因裝備錯誤而大大降低,無法使出必殺技的猛虎射球;也明知穿皮鞋踢波容易磨花鞋面,回家會被媽媽責罵,但我們還是一意孤行,不換球衣,也不換球鞋,就這樣在球場上踢足球,跟平日沒分別。
中學時期的我們總試過穿皮鞋和校服踢足球。不是我們懶得帶衣服,也不是我們刻意打扮,而是我們根本沒有想過要踢足球。
一切,也是即慶。
午飯時,誰即慶提議放學踢足球。放學後當然要娛樂一番,輕鬆一下,反正放學沒事幹,不用補課,那麼早回家又無聊、到機舖打機又浪費金錢、誰的家又不能拜訪,倒不如來場友誼波!
「都無帶衫,又無帶鞋。」
「洗咩呀,著皮鞋踢囉!」
「新皮鞋喎。」
「得耐咪又會殘,唔差在個一兩日。無咁快爛嘅。」
「一陣無衫著走喎。」
「踢到出汗咪除咗件衫囉。」
「無底衫呀。」
「踢一陣之嘛,出得幾多汗?」
「喂,白色西褲喎,好易污糟。」
「無事嘅,友誼波唔洗咁拚命。」
結果衣服濕了,西褲髒了,皮鞋殘了,命也拚了,但換來了的感覺卻是爽極。因為能夠踢波,即使輸也是快樂。
一同坐在旁邊喘氣,解開鈕扣,露出胸膛,也捲起西褲,露出一對黑色船襪。拿出紙巾,抹乾髮後的汗水,也多拿一張抹抹已磨花了的皮鞋。但任紙巾有多少,也任有多大力,也是抹不走汗水,同樣也抹不走那幾道實實在在刻在漆皮鞋上的磨痕。
「阿姐,一支藍力。」
「五蚊!」
「加多支。」
不消十秒已把手上的藍力渴清光,肉粒也同樣一粒不剩。
兩個字:爽快!
然後,待身體乾透了,才重新扣上衫鈕,回復上學時的模樣,手拿皮球,跟好友離開球場。
列車響起,趕快衝上列車,與同樣下班的西裝友、師奶、白領一同鬥快衝到閘口,登車。成功搶灘過後,垂下公事包,鬆開領呔,把手勾在扶手環裡,用手臂乘托已無力的頭顱。
下車,經過球場,看到一班學生踢波,每一個也是穿校服和皮鞋。曾幾何時,也曾在這裡,跟幾個朋友,連鞋也不換,直接到中圈開波。
一樣是襯衣,一樣是領呔,一樣是鬆開了喉鈕,捲起了衣袖,但身旁卻已少了一把熟悉得有點可怕的聲音,苦口媽心地說:「睇下你,衣衫襤褸,喉鈕又唔扣,你話你似咩?」
皮球出界,滾到面前。過份慣性地用腳內檔把球控定。
「唔該,波呀。」
本能意識要用腳回傳,但腦裡頓時浮現出一些數字,個十百千,踢不得,踢不得。於是生硬地彎下身,手裡還要拿公事包,只能單手把皮球拾起,一擲,卻是偏離行道。
「唔好意思。」
換是以前,已二話不說立刻用腳外檔傳球,皮球必定精準地落到對方腳下。
拿出紙巾,蹲下來清擦皮鞋,像媽媽疼惜孩子一樣,呵護備至。也拉拉下滑的長襪,真不明為什麼以前老是愛穿船襪。
走到小賣部,幾個滿頭大汗的學生哥渴著藍力,不消十秒就渴清光。
「一支藍力,唔該。」
「幾錢?」
「十蚊!」
味道沒變,容量沒變,變的就只老闆、頭頂上的招牌和藍力的價錢。
回到球場,剛才幾個學生哥像一部剛充滿電的IPHONE,又繼續在場上奔走。
看著其背影,腦海忽然浮現昔日的畫面,那些充滿活力、充滿青春、充滿樂趣、充滿友誼、充滿激情、充滿熱血的畫面。回望自身,同樣是襯衣、領呔、皮鞋,但身份已由朝八晚四為考試的學生變成朝八晚七為賺錢的打工仔;回望兩旁,已不見昔日一同戰鬥的老友,如今兩袖清風,各自各在不同的地方,繼續孤軍作戰。面前這個戰場,早已成為過去。如今投身更大的戰場,面對更多敵人和挑戰。昔日嫌棄這球場細小,要到大一點的球場較量,如今卻想回歸這個小小的戰場裡,因為在這裡,每一場戰役,也是開心快樂,至少,辛苦過後,換來的滿足感都是幸福的。
「喂,最近點呀?」
「唔好提啦,忙到死,你呢。」
「同你一樣。」
「做乜咁好死搵我?」
「無....見耐無見咪想睇下你點囉。」
「哦。」
「仲有冇踢波呀?」
「無啦,仲邊有時間呀?日日忙到咁仲邊有力?」
「我都係。」
「有冇興趣食個飯飲杯野?」
「唔好啦,手上仲有啲野要跟,下次啦,下次一定得。」
「嗯。」
「電聯啦。」
嘟--------
手上的藍力還剩半支,可是已飽了。一支數百ML的藍力還竟渴不完,最後把它扔到垃圾桶,頭也不回離開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