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愛》(Amour)中開首的一幕其實很合乎齊澤克在《變態者電影指南》的其中一些元素。在一個演奏會的開場中,鏡頭由頭到尾都是從舞台的角度望向觀眾席——這複製了我們坐在電影院等待開幕時的場景,有如一個鏡頭在銀幕中映著我們一樣——這裡,我們正在期望一些故事的敘述、找尋一個適當地理解電影的距離,好讓它不是過分的真實,而在這一個虛假的角度下銀幕上的所有事情都變得「適當地」合理。用希治閣的語言來說,就是我們正期待沖廁的一刻,有甚麼東西從馬桶中湧現出來。在《愛》的場景下,這當然就變成:你在觀察一對愛侶在年老時的死亡殘酷過程,而導演在看著你們死亡。
當然,這個自我指涉的範式為電影以後所有的法式現實主義(cinéma vérité)鋪陳了結構:所有觀察者的角度都誤認了自己的位置,我們以為自己可以觀察一場死亡而不同時回溯性地組織這一個死亡背後的具體社會結構。在這裡,電影中每一個場景非但不是這場死亡周圍的偶然事件,而是:正正是它們看似無關的出現,才會有死亡以這種形式的呈現。
在這裡,我簡單的提三個重點:
1)佐治開場時發現門鎖被嘗試打開過,然後在下一場的收音機中提到博物館的賊人時他的反應,然後他在夢中重演了這個場景,之後他老婆看似正常的出現令我們有一刻誤認了她的病發都是一場夢;
2)明顯地,他倆都是巴黎中的音樂家或至少是音樂教師,這個故事必須與年輕學生來訪時兩個世代的藝術生產狀況作類比,因為正正是藝術的意識形態構成了他們的作為和身處的經濟格局;
3)他們的女兒來訪時與母親所提到物價和樓價上漲的事,明顯地,她到最後都沒有和父親重複這一翻說話,而把混亂心理投射到母親的健康狀況。
這裡,齊澤克有一個笑話很適合:一個兒子在放學回家後看到母親跟叔叔在床上,她的母親立即說:「望甚麼望?不去雪櫃拿啤酒給我跟叔叔?」兒子接著在廚房回答:「對不起媽媽,只有一罐啤酒,沒有兩罐啤酒。」這裡,齊澤克把這個笑話的邏輯推到極致:事實的重點——主人能指——只有一個,就是你跟叔叔睡在床上的事實,媽媽你找不到兩個能指來分散我的注意力!
這裡,在《愛》的場景中,我們應極端地讀成:我愛你的話,只有一個死亡,沒有兩個死亡。因此,更顯得女兒無意識的嘗試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後,在接收死去父母的物業時那刻的空洞眼神更為突出:只有一個世界,而它本體論的決裂早是內在於它之中。而正正是在這個背景的轉換下我們看到主角的執著如何擬象成「愛」的表現。這正正是蘭波所說的「系統化倒亂感觀意識」——把整個現實主義下平民生活模式塑造成愛的表現——早是這個系統(被壓抑)的一部分。在愛當中是,在政治的場景也是。有關其他場境的重點,大家可以以同一種邏輯來為電影作倒置式閱讀(「中心戲」和「連接戲」之間的倒置,這種倒置形成了一個現實底下我們閱讀世界的方式,當然,一切的自我指涉模式都是內在於開首時在演奏會那場景之中)。
作者:黃杰@齊澤克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