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專車接送,制服提供的自上而下「群眾運動」
八一七「反佔中鬧劇」,為本地傳媒及互聯網帶來不少話題和「趣聞」︰「鴨仔團」/「飲食團」;500元/300元/200元遊行費被記者放蛇「斷正」;內地人大批被動員;遊行開始不久,大批遊行「逃兵」四散;維園、沿途及遮打遺下大量區國旗、國旗及垃圾……。不知道大家除了「恥笑」建制和那些被動員的群眾,還想到些什麼?
灰記除了過份高估中共/建制的動員能力,也想不到八一七可胡鬧至這程度,去年元旦建制舉行撐梁振英政府遊行,亦被記者揭發一些參與者收錢支持梁振英,那時還好像是個別事件,但發展至今日,有償「愛國愛港」已變成了一盤花費浩大(亦可從中抽水)的維護支出。不知道中共和香港的「愛國陣營」會否反思,「愛國陣營」人心散渙至此,非用物質動員不可,動員了大多數也是交差式參與,對為何參與完全講不出所以然,而且參與人數遠不如七一爭普選遊行,他們的領導層是否需要問責?
工聯會的鄭耀棠在大會台上好像威風,但不知他心裡有否想過,如果他還有反思能力的話,當年與工人階級「走在一起」時,那些基層群眾如何真心相信共產黨,相信工聯會,為何今日他們只能由錢來驅動,而且需要大量內地外援?
鄭耀棠、陳婉嫻、譚耀宗、黃國健、吳秋北們,你們當年跟共產黨走,難道就是為了「升官發財」,當個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當個工人貴族,做其「人上人」,以「愛國」這個萬能貼做掩眼法,或曰遮羞布,其他就眼不見為乾淨,包括基層的困苦?
難道你們真的看不到,無論大陸和香港,都在權錢勾結下,貧富差距愈來愈誇張,基層生計愈來愈沒保障?如果你們真心為工人打拼,為何看不出這是政制不公,無論立法會功能組別存在,還是選舉委員會的組成,都是大大向資本財團和建制既得利益傾斜制度的結果?
你們和共產黨「結盟」的資產階級,為其服務的特區政府以及其他建制既得利益者合力炮製「普選袋住先」,明知提名委員會和選舉委員會都是同一貨色,還要迎合共產黨「零風險」的考量,即中共屬意的人才能當候選人,不是明目張膽向普羅大眾推銷民主假貨是什麼!
鄭耀棠們,當你們跟那些資產階級化表如林健鋒、田北俊、田北辰、張宇人……同台演出「反佔中大龍鳳」,有否記起就是因為這個不倫不類的政治制度,令這些本身是中小老闆的大老闆代言人,可以不斷阻撓改善工人工作條件和福利(如集體談判權、標準工時、全民退保),維持富豪財團繼續壟斷大部分經濟成果的局面?
這群墮落腐化的工人貴族,向上欺騙北京擁有龐大群眾基礎,原來「關鍵時刻」不管用,向下欺騙普羅市民他們代表基層利益,卻從來不敢觸碰一下不公平的政治制度。如今醜態盡露,活該。
中共/建制八一七「曬馬露底」,會否令中共/建制反思「民心所向」,當然不會。一個硬了心腸「防民如防洪」的專制政權,除非連槍桿子都起不了作用,否則不會輕易順應民意。不過,不知是否八一七太過不堪,「反佔中」的輿論勢頭遭遇重挫,令中共軟硬兼施恫嚇香港人就範,分化泛民也突然變得「困難」。
最新消息,在參加8月21日深圳「政改研討會」前,廿六個泛民議員(除黃毓民外),不管「溫和」還是「激進」,破天荒聯署承諾書,承諾必定否決不合乎國際標準的行政長官普選方案。其實各議員所屬的政黨都贊成真普聯的三軌方案(公民提名、政黨提名、提委會提名),為何不以此作為底線?不過,無論如何,一盆散沙的泛民能夠做到聯署承諾書,始終是一個進步。當然,國際標準也有一定灰色地帶,就像「愛國愛港」,並非不言而諭。往後中共會否在這個他們鄙視的國際標準玩把戲,「勾引」個別立場不夠堅定的泛民議員,拭目以待。
看來,「溫和」佔多數的泛民議員,他們應該傾向爭取「低門檻」的提委會提名,而不會捍衛公民提名。先前他們不斷「請求」人大不要落閘,定得太死,留一些空間,已委婉地表示了極希望妥協,只要方案不太「難看」。現在泛民議員走了集體聯署這步,皮球便踢向中共。
其實泛民所提「沒篩選」的普選,並非甚麼新鮮事物,也非純粹「西方民主」,而是一九四零年代,抗戰還未結束時中共自己提出過的。當年中共不斷透過其機關報《新華日報》發表渴求民主普選的社論/文章。錢鋼所編著的《歷史的先聲》,收錄了中共當年如何「渴求民主,反對國民黨獨裁專制」的大量文章,毛澤東甚至提出中國要實行的民主,就是美式民主。
「長毛」梁國雄於八月二十日泛民聯署承諾書的記者會上提到,一九四四年二月一日,日本還在佔領大部分中國領土,國家安全面臨非常嚴峻局面時,《新華日報》提出「共產黨已表明任何對於候選人的篩選即等如對於選舉權及被選權的剝奪」。
現在中國國土完整(不但完整,還對原本不屬於中國的西藏、新疆、蒙古實施「殖民統治」),中共反藉口「國家安全」,要「保證」特首候選人「愛國愛港」。原因只有兩個,一是中共處心積累推翻國民黨獨裁統治,不是為了實現民主,而是換上更嚴厲的共產黨獨裁統治;一是共產黨嘗到權力滋味後完全變質,違背自己所追求過的理想。
而當一個獨裁者急於哄你接受「民主」,一定是騙局,「國家安全」、「愛國愛港」,「沒有國際標準」,就是騙子的騙人藉口。例如中聯辦主任張曉明和工黨見面時,便大言不慚的說中央讓支聯會成員參選立法會已是一種包容,但支聯會成員絕不能當特首候選人,理由是支聯會提出結束一黨專政。
其實,最早提出「結束一黨專政」的不是支聯會,是共產黨。共產黨當年不是要求國民黨結束一黨專政嗎?因此,支聯會提「結束一黨專政」天經地義,無賴的是中共。況且,結束一黨專制不等於打倒共產黨,在民主政制下,你共產黨做得好,自然得到人民選票的授權。當然問題又是中共,它已蛻變成壟斷國家的權力怪獸,又怎會跟你講道理。正如封建皇朝「朕即天下」,極權中共「我就是國家安全」,這都是「國王的新衣」,只是依附權力、害怕權力的人不方便說出來吧。
而很多論者都講過,中共「假普選」的計謀若取得成功,下一步的順民化,打壓異己可以更名正言順地進行,因為特區政府有了所謂「一人一票」的「授權」。所以有一定誘因令中共著意政改獲得通過,問題是如何泛民一些關鍵票「騙」過來。
灰記預期,若中共願意降低提名門檻,則必定會在提名委會的組成「落手腳」,盡力增加親建制/權力提委,盡力排除泛民提委,令泛民支持的候選人因不獲足夠提名而未能出閘。極其量會讓一些「溫和」泛民也會接受的建制中人參選,已是中共的底線。
而八一七雖變成鬧劇,並不表示中共/建制其他方面「威迫利誘」的滲透,即「白蟻」工程失利。就以「反佔中」簽名為例,最新數字是近一百五十萬,即使有很多水份,將其減半也有七十多萬,與「佔中」民間公投相若。未來,受考驗的會是拒絕做「袋住先」順民,甚至希望推進社會改革的香港人。
這些改革/抗爭者,無論議員、活躍社運份子、學生、市民……都避免不了公民抗命的街頭抗爭(「佔中」運動只是其中一個大型街頭抗爭),因為可見的將來,雙普選不會真正落實,特區領導層依然聽命中港權貴多於市民,議會亦以親建制/權貴佔多數。走上街頭就要有足夠心理準備要付出代價。
不過,七月二日「佔中預演」,千多名學生和市民,包括參與靜坐被捕的511人和在旁聲援的市民,都有很寶貴的經驗分享。
圖:進一步多媒體亦第一時間收集了當中87人(絕大部分是被捕靜坐人士)所寫的文章、詩歌,輯印成書,名為《72511 見證公民抗命》。
這本「集體創作」,最令灰記印象深刻的是看到一個又一個「名不經傳」的「普通人」的親身體驗和所思所想,大大拉近公民抗命與一般人的距離,而正是人人的體驗和感受有同有異,更令那十多小時的抗爭變得更有血有肉。現摘錄小部分段落︰
「我犯法了,但我深信集會自由比法律更重要。
我被捕了,但我深信香港未來比我的前途更重要。
我或許真的很儍,但慶幸我還儍得起。」(hazel chan)
「太理想主義了我,激進派的朋友常常跟我說不要把他們(灰記按︰警察)看成平常人,但我出後把手機重新充電後看到facebook和WhatsApp上充滿著朋友的關心和憤慨,其中甚至有以前嘲笑我反高鐵而被我心底blacklisted的朋友們,我看到溫柔的力量其實是很大的。警方和政府的武力必定會敗給人心的,因為我對人還是懷有希望的,你也是嗎?」(葉家文)
「原來當真正面對可能被捕、起訴,甚至有機會留案底時,我沒有想像的勇敢,很愚蠢很可恥。我會因為自己第二天有事要做而曾經一度希望離開現場,對不起,我沒有們想像的勇敢,更遑論是英雄,只是一個逃不掉的逃兵。示威、遊行、抗爭都沒有你想像中的複雜、勇敢、偉大,亦不需要任何政治理由,只要你是社會一分子,即使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就可以站出來。」(Chong Arrow)
「12時許,看見擠滿了人的遮打道,我們有的要乘早機回家、有的要上班、有的要帶孩子上學,就決定一起回家。住在新界的我,回到家邊做家事,準備睡覺,邊看新聞。直到警方強行清場,我換回外出的衣服……。坐在車上的我忐忑不安,只祈求沒有嚴重衝突事件。同時,我亦在我的臉書上留言︰年輕的學生們,我不想你們對迠個家失望!我來了,希望沒有遲,即使已清場,我一人也仍會舉起橫額站在那兒。相信其他成年人也會接踵而來守護你們及這個家。孩子們,別怕!」(安娜)
「面對這樣的軟硬兼施,有一小部分人的態度由最初的不滿,轉化到妥協,然後再去到體諒。我不是說時刻都要與警察對立(當然我說過當反抗就是罪名,警察就只會是敵人),但至少,我們需要保持不卑不亢的態度。示威者體諒警員加班勉強可以接受,但倘若為此心生歉疚,我想,就本末倒置了。
我也不是說彼此不要作任何溝通交流,但若然對方徹頭徹尾沒有打算理解我們的理念,只是自說自話,一邊認定自己是對的,一邊「循循善誘」告誡我們小心被擺佈,這種「釋出善意」,毫不陌生,叫統戰。……
而其實我們511個都不是烈士(yah……都未死),因為社會運動不需要英雄烈士,需要的是更多更多的群眾參與(咁樣講嘢係咪叫左膠?),我只是在這次走得較前的其中一個行動者。……
儘管這次拘捕只是入門的一課,我都已經深深體會到建制的權力對自己和身邊的人造成多大的壓力。不過,那些淚水的份量縱然沉重,卻剛好把心中的火燃得更旺。
放心,別怕。」(Himn Yip)
「……7月3日晚飯,與父母沒有什麼交談,弟反而見面說一句笑︰「You are under arrest!」部分親戚從直播得知我被捕,都沒有致電查問,有長輩致電家母勸阻我,亦有長輩WhatsApp劉迺強文章《我豈是喪家之犬》譏諷我被人利用。……
……港台節目《鏗鏘集 吶喊》探討今年7.1遊行剛開始播出。我換好衣服在餐桌坐下,邊吃飯邊看,一家人鴉雀無聲。
第一節完, 我媽吃飽飯就回房間執拾東西。我爸在梳化低頭細嚼他的《東方日報》,不看電視一眼。我弟就在房間,把玩他的iPad。
我自己一個人在餐桌吃飯,看著電視,一邊回憶7月2日所發生的一切。這種孤獨感,就是參加社運者的感受吧。」(甄霈霖)
「曾經,同大多數香港人一樣,我對政治無什興趣。雖不至於『我討厭政治』,但總覺得政治與我這些普羅市民距離很遠,不是能夠隨便接近,更遑論參與其中,極其量只是每年一次以嘉年華會的心態去參加七一遊行,喊一聲口號,吐一口鳥氣,到終點就回家,自我感覺良好。
但過去幾年,香港形勢急轉直下。高鐵之浪費、國教之蠱惑、特首之虛偽、港視之橫蠻、東北之貪婪,到最近財委會的粗暴,將香港民生、法治、前景都摧毀得體無完膚。
……至於我深愛的女兒,我並不期望妳將來會明白爸爸今日所做的一切,只希望你長大後,明白到每個人都有基本權利,只要妳好好守護,任何人都沒法奪走。遇到不公義時,要堅持自己原則,為自己,為公義,行出來。」(阿蟲)
「從警校回到人間,恍如隔世。世界改變了嗎?我改變了嗎?都改變了吧。由佔中公投,到吳亮星粗暴通過東北發展前期撥款,到七一,到511人留守被捕,浪接浪,我們像在賽跑。一起跑的,不再是『熟口熟面』的社運人士,各式各樣的香港人在創造歷史,在展現香港人的主體性。一夜過去,公民抗命不再陌生,也不再可怕,因而,我們看得更清楚,當權者製造的白色恐怖是如何的橫蠻無理,不公不義。
當權者最害怕的,莫過於人民開始覺醒,並且,戰勝恐懼。共勉。」(祖安)
圖:511位公民抗命者中部分不但寫文章分享,還參與新書討論會,買書贈友,希望多些人了解他們的心聲,希望把「普通人」樸素的感情廣傳。
沒錯,就是「普通人」的「覺醒」,學生們的承擔,七月二日511人好好示範了一次公民抗命,駁斥了「反佔中大聯盟」聳人聽聞的「佔中暴力、破壞」,而每一位參與者都是經過獨立思考,出於對這地方的關注和愛所作的決定,不需要任何組織「動員」或物質「鼓勵」。而香港要往前走,或不再「沉淪」下去,需要更多更多的511人站起來,因為「當權者最害怕的,莫過於人民開始覺醒,並且,戰勝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