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穗子對二郎說:「我將帽遞回給我時,我就愛上你了。」
二郎沉醉其中:「我也是在那一刻愛上你的。」
這是對生命的交待,
直接排除所有其他的因素,
向生命交待。
小時候的二郎不只這樣,
他除了追隨生命中的恩賜,
還是個見義勇為,
向人類社會交待的少年,
經過堤邊見同學欺負低年級的同學,
就奮勇出手。
她母親看見他臉上的損傷,
低頭邊接衣物邊說:
「你走路要小心啊。
打架是不對的啊。」
二郎大大聲說:「是。」
母子兩人會心微笑。
然後,
他也會在夜裏和妹妹偷偷爬上屋頂看星。
他有良好的教養,
母親也同時給他適切的包容,
讓他自己在生活中抉擇。
所以,
二郎一直都沒有任何矛盾,
他既可以遵從生命的呼召,
也可以顯現人間的溫柔得體。
彼此間沒有讓他感覺到一些衝突,
尤其他與意大利飛機名設計家卡普羅尼私夢的空間,
那比現實更海闊天空的夢境,
更令少年到青年的二郎自由自在。
不過,
到了在飛機製造廠之後,
抉擇終於隱隱晦晦不很光明正大地出現了,
他工作完返回宿舍的途中,
看見街上飢餓貧困的兒童,
他同情地將手上的蛋糕遞給他們,
孩子們在黑暗中注視他良久,
像一隻兔懷疑一頭狼的眼光,
然後一溜煙跑掉。
同事本庄對他說:
「你這是偽善,
你知不知道我們用來設計一輛飛機的錢,
夠他們多少年的生活費?」
二郎低頭,
第一次覺得生命與社會性之間的鴻溝。
「我只想做一架優秀的飛機。」
還是本庄在這關口上大刀闊斧:
「現在需要的只是軍機,
你就當這是給我們學習金屬運用的機會。」
就這一刻,
二郎看到了生命與社會性不能共存的真相,
在兩者之間,
你不能效忠一方,
你就會卡在兩者之間,
兩頭不是人。
對善惡道德負責還是對生命負責?
才是整個人生必須學會的重要課題!!
卡普羅尼在夢中,
對他的零式戰機讚不絕口,
二郎感慨的說:
「但它一輛也沒有回來。」
卡普羅尼和本庄一樣毫不猶疑:
「飛機本來就是被天空咀咒的東西,
它遲早會被天空吞噬個一絲不剩。」
是的!
人是生命與人類社會的共同生物,
你幾時學會對生命負責,
幾時學會對社會道德說不?
有些人終生都學不會,
都卡在那兩者之間白白過了一生。
不過,
當二郎的妹妹對他指責:
「你應該送嫂嫂回山上醫好肺結核的病,
你留她在身邊是十分自私!!」
二郎很平靜:
「如果她上山療養的話,
我會陪她走,
這樣我就做不成我的飛機。
我和菜穗子都明白眼前的情況,
我們很珍惜我們兩人一起的每分每秒。」
說完就起身走了,
剩下只有妹妹為這個自私哥哥的決定,
而為可憐的嫂嫂哭。
她不明白,
有時,
我們身為人類,
要為人類建立起的善惡道德負責之外,
我們作為一個生命體,
也需要向生命直接交代。
像二郎說:「我只想做自己心目中的飛機。」
如果他在當時只能做殺人如麻的戰機,
也就只好做戰機,
他的焦點不是落在戰與不戰上,
他看見的只是自己生命中的飛機!
其它一切,
就像卡普羅尼所說都是被咀咒的東西,
完全不在生命的研究範圍!
甚麼是咀咒?
就是一些被預設了的東西,
但,
生命,
也該有不被預設的東西!
像一見鍾情像心中的夢像莫名其妙的恩賜,
這些不是道德規範善惡因果可阻撓的東西。
菜穗子睡在病塌上看着心愛的丈夫連夜趕工,
她說:「二郎,將枱拉過來一點。」
二郎照做,
菜穗子說:「我想拉住你的手。」
二郎溫柔地用左手握着妻子在綿被下的手,
天氣真冷,
他邊用右手操作計算尺在計算,
他笑:「相信我是最能用單手計算的飛機設計師。」
死亡也漸漸迫近,
不過,
你一旦直接向生命負責,
生死不會存在,
因果不會存在,
生命從來都沒有這樣繁枝末瑣!!
只有人類設計出來的社會性才是斤斤計較!!
幾時跳過社會道德向生命直接交待,
是每個人的抉擇。
當然,
你可以做一個完美的人,
只對社會道德因果負責一生,
那是你的自由。
你也可以對生命本身視若無睹,
菜穗子不是也有一陣子心意亂了,
遵從社會邏輯,
她想:「我還是上山休養吧,待病好了,我就可以永遠和二郎一起了。」
不過,
當她在大雪紛飛的山上接受自然療法時,
她就知道要回去了,
回去握住丈夫溫暖的手,
立刻永遠在一起!
無論人們說你自私或任性,
風起了,
我們必須好好活下去!!
對生命之源,
好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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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了!我們都不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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