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新年後，北角某間糖水店傳來結業的壞消息。我是土生土長的北角人，在這一區住了二十多年，當大眾集中討論銅鑼灣老店結業及尖沙咀廣東道太多自由行之際，作為住宅區的北角也靜靜變了樣。北角區，人多了固然熱鬧，但那種舊社區地道情懷卻漸漸退色了。
如果你也住在北角，相信對王記糖水絕不陌生，這家位於書局街的傳統糖水店比北角雞蛋仔更受街坊歡迎，每晚七時營業，逢星期日休息。記不起是2006還是2007年開業，那時候王記糖水還未有自己的店，只在街頭擺檔，像今年新年期間深水埗桂林街一帶的流動熟食小販檔。當年檔口泊在現址門外，我最愛吃豬骨粥，有齊豬骨、菜乾、鴨腎、蠔豉，樣樣真材實料，街坊價十四元。腐竹薏米糖水、芝麻糊、紫米露、喳咋一樣平靚正，糖水大碗十二元，小碗十元，口碑好，每晚必排長龍。後來生意好了，便正式租下舖位。
既然要交租，食物自然加價，一碗豬骨粥加至十八元，其他糖水一律加價三至四元不等，不過食材依然新鮮，所以深受街坊喜愛。好幾年前，王記糖水附近還有幾間小食店，例如台式香腸和風味串燒，相隔一條馬路，新光戲院旁有牛雜吃，那些年的北角區像夜市般熱鬧。
如今北角人多了，比以前熱鬧，正確來說，是住在這區旅館的自由行旅客多了。離開書局街，沿北角碼頭方向走，經過渣華道，你會看到一輛輛載滿來自五湖四海中國旅客的旅遊巴，數量實在數不清。下車後國賓商場和藥房是旅客的蒲點，他們的到來，令周末的港鐵北角站非常繁忙，車站似是轉了國語頻道，月台上滿是大箱小箱的戰利品。
正因為自由行多了，北角街頭面貌也隨之改變。書局街轉角的七姊妹道本是食街，又是住宅區，半年前這裡開了間金舖，無非為迎合旅客的消費模式，可以想像在林林總總的街頭食店旁多了間金舖是那麼格格不入。隨後食店易手速度加快了，歐陸風格西餐廳和四川菜小店跟王記糖水一樣不敵貴租，被迫結業。走出英皇道電車路，商場內一間文具老店多次貼出迫遷大減價的告示。另一邊，由北角港鐵站伸延至丹拿道那段路，短短距離卻加開多間連鎖便利店，現時一共四間，或許只有連鎖店才負擔得起不斷上漲的租金。
還好北角有個碼頭，這裡是居民口中可以釣魚、跑步和帶狗散步的海濱公園，老街坊喜歡晚飯後到這兒散步，然後買一碗糖水回家。去年聖誕，某個早上趁天氣大好去碼頭散步，越過那一片被空置多年的北角邨荒廢地皮，當時工程進行中，地盤施工時塵土飛揚，塵埃隨風吹到碼頭。我迎望眼前維多利亞海港，上方是東區走廊，隔著圍欄，然後深深吸一口氣，是垃圾漂浮與海水發臭的氣味。這就是我家，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