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討論政治哲學，我說政哲很像宗教，一切都是講個信字，你搬甚麼道理，邏輯多嚴密，對方不受就是不受，該如何說服他們？然後對方說了一句：「我不是要說服他們，我是要和他們一起做（參與運動）。」忽爾鼻頭一酸，哭了良久，隱隱知道自己為何而哭，但無法清晰表達。今天，聽王邦華說民主，我想我終於能整理思緒。
民主有其內在價值，不言後果不談利益，仍有其值得之處。其一是民主體現自由平等，讓每個人成為平起平坐的公民，任何人都不能強加未經證成的政策於我們頭上，我們是自己的主人，而非一堆被統治的傀儡；其二是民主是一個集體學習的過程，眾人透過公開論辯，在以理服人的旅途上，一起成長，成為更完整的人。
擁抱民主即承認自己與其他公民組成了一個命運共同體，彼此背負，如同大家一起做group project。所謂不怕神一樣的對手，最怕豬一樣的隊友，有些人罵不理政治的人為港豬大約是嫌棄對方拖累了自己，為民主絆腳石。試想自己做group project時遇到自由騎士或追不上課程進度者，誰不氣憤誰不無奈？平常大家凜然道人人平等，但面對「陀衰家」者要展示平等待人的胸襟，實不容易。自己可能要負更重擔子，花更多精神，得更壞分數……在社會合作上更是如此。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在公民講堂，我印象最深的不是甚麼理論、制度，而是講者認真地對待每個人提出的疑問，即使驟耳聽來答案是顯而易見或微不足道。不知你們經歷過沒有，在同一平台裡，其他人比自己懂得多，思考更慎密，害怕自己問了蠢問題，還是閉嘴讓別人發表高見吧……精英政治最為人詬病就是讓公民依賴精英，放棄自己運用理性，淡出公共領域。無人天生懂政治，讀到這裡，你可能會想阿媽是女人，那還用得著你說？但在現實裡，不怕丟臉，不卑不亢，自視為與他人平等之個體，勇敢表達自己也不容易。經驗豐富者向他人闡述時，既教育他人，亦在鞏固自己所學，了解、重整自己的信念；初出茅廬者發問時，既為他人思想帶來衝擊，亦是學習踏進未知的領域。每個人都有其角色，無所謂誰強誰弱，而是瞎子背著跛子，合作跑著一場民主馬拉松。
那個「一起」（togetherness），我想我不止用眼睛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