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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香港的苦樂——訪問同根社姐妹阿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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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來自同根社網頁]

她在香港的苦樂——訪問同根社姐妹阿淑
作者:阿秋

豔陽高照的下午,我在石峽尾公園籃球場的長椅,一邊聽著場上少年的拍球聲與吆喝,一邊聽同根社姐妹阿淑漫談她來港後的生活。阿淑在2001年時跟隨結婚九年的香港丈夫來港定居至今,已有十二年。一家四口過得不算富足,阿淑忙於照顧丈夫及兩名兒女,不時做兼職幫補家計,更忙裡抽空,到同根社工作,幫助一眾新移民姐妹適應香港生活,日子充實而平凡。

「當年不想太早結婚,也不想太早要小朋友。太早結婚就要被困在家庭。」阿淑是一位性情獨立的女子,在故鄉南海一間工廠擔任倉務工作,管理貨品,後來得朋友介紹,與比她年長十年的丈夫相識,經一年交往後才結婚。「當年我身材瘦,不想生完孩子後『變晒形』。」阿淑笑說。由於當年內地物價較低,公司也有提供津貼膳食,阿淑一直滿意內地的生活,即使早於1992年就跟丈夫結婚,也不急於到香港生活。

「我們有共識 : 『搵錢至上,置家第二』。」阿淑說。在九十年代,內地奉行計分制,內地女性與香港男性結婚後,需要累積結婚日數,以一天作為0.1分計算,計滿三百六十分才能隨丈夫到香港生活,換言之需要待九年,夫婦才能在香港團聚。「所以有些人寧願在內地等到四十五歲時退休了,拿到退休金再去香港生活。」阿淑補充,又苦笑說 :「我們年輕時,覺得香港的生活好辛苦。」當年阿淑每年兩次到港探望丈夫,住在太子的唐樓中一間不足一百呎的劏房單位,廚房、廁所都是公用,衛生環境惡劣,想必已使她有感在港度日艱難,甚或不如內地的環境。

及至2001年,阿淑隨丈夫到港誕下長子,終於開始在香港紮根,起初可說是處處碰壁。「內地生活十分悠閒,香港卻生活緊張節奏快,食得快、走得快。」最難以讓她適應的,是香港急促的生活節奏,這也使阿淑拿出拼勁與毅力,試圖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尋找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阿淑在初來港時,花兩年時間報讀各種職業培訓課程,考取陪月、房務、保安及家務助理執照,現時以照顧子女為重,遇上適合時間才做兼職。筆者笑指她是「十項全能」,她謙虛說 :「我想趁年輕時,記憶力還好,就多去考牌和讀書。」可是,她在香港的工作經歷難以稱得上是愉快的。

「我去當家務助理,有些僱主要求極高。有些人差不多一年才請家務助理收拾房屋一次,但就要求我們把房子抹得一粒塵也沒有,還檢查床底、凳底有沒有塵。即使超時,也不會『補水』。」阿淑坦言部分僱主要求苛刻,幾年下來,她已「養出」一雙主婦手,說自己「卒塵卒到指甲都鈍了」,又無奈地說 :「工作無分等級,你(僱主)叫我洗廁所我都肯,但做人就不要太苛刻」。至於從事房務工作,則因酒店遠離阿淑的家,來回耗時,而她需要照顧只有四歲的幼女,無法抽身擔當工時太長的全職工作。

她在香港有豐富工作經驗,曾在酒樓、茶餐廳等食肆當侍應雜工,甚至曾到地盤做打雜,所為的只是補貼家庭,也不想長期留在家,跟年輕時的她一樣,都有種不甘受困的性格。因此,即使工作經驗不如意,她也勇於嘗試不同工種。

有時其他僱主也會罵她做事「慢吞吞」,或不太客氣地問她 :「你識唔識做嫁? 你之前有無做過嫁?」有一次,她在食肆工作,便被同來自廣東的資深員工欺壓 :「那間食肆要我們煮西米露,我在內地時從未見過西米,所以不懂得煮,就問那個人,她十分晦氣地叫我在旁邊看著她怎樣煮,又叫我『唔好問咁多野』,背後卻向店長指責我。」她不明白為何大家本是同鄉,何以仍不能互相體諒,對方反而恃著資歷深而欺負她。

阿淑有一股正義感,本著簡單的信念,認為大家既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理應互相幫助,因而在2004年在姐妹介紹下,加入同根社,在2005年擔任社內幹事(司庫),又是上屆的副主席。「我不會做主席,壓力太大了」,阿淑笑著搖頭,說自己並不是做什麼複雜的事,只想趁自己有力量、熱誠和勇氣,為新來港婦女貢獻一分助力 :「我當同根社是娘家,自己是裡面的一份子。自己慘的日子過去了,現在要幫其他人,也希望其他人日後能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同根社背後有來自不同學者及來自各個政黨的議員擔任顧問,或給予支援。自從同根社見報後,組織活躍地參與遊行及立法會會議,也曾於今年三八婦女節上電台節目作分享,目的只是為新移民婦女爭取合理權益。

可是,即使她們只本著簡單直接的信念為自己的權利發聲,也面對不少惡意阻攔。每年七一,總有一些滋事份子在同根社的街站前搗亂,如去年有人向她們灑溪錢,而今年七一則有懷疑是新冒起的「愛國」壓力團體攻擊同根社,辱罵社員是蝗蟲,叫她們「返大陸,勿到香港擔資源、霸地方」,將新移民等同水貨客及自由行。「我們也常在網上被人這樣罵,」阿淑冷靜地說 :「當時在七一街站罵我們的人,全都是後生仔女,才只有廿多歲,我問他們 :『你們的父母是來自哪兒? 你們的祖父母又是來自哪兒?』他們就沉默了。其實大家都是來自中國的,只不過是誰先來的問題。」

筆者聽畢阿淑一席話,但覺她在香港的生活苦多於樂。阿淑不以生活為苦,談及一對兒女時,,已帶滄桑的臉上有幸福的笑容。基本上,打動阿淑來港生活的最大原因,還是為了兒女的教育與前途。她希望子女能成為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以免日後長大,免對身份疑惑,在「內地人」與「香港人」兩個概念間游移不定。

「香港人喜歡出去捱,出去搏 ; 有錢人愈有錢,窮人就愈窮。說香港是個大都市、是個天堂嗎? 我從不覺得。」筆者覺得阿淑也有香港人愛拼搏的特質,她身兼多職,是母親、同根社成員,還有能力從事多種行業,時做兼職,可是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特別能幹的人,只是趁仍有行動力,踏出固有生活圈子,嘗試看見更多人事及更遠的風景,助己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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