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幫人」,我想,我與不少社工或社工學生一樣,讀社工、想做社工,最初,都是為了「想幫人」。
認識、同情、關心,然後?
多年前進入社工系,一頭霧水,幫甚麼人、想幫甚麼、怎樣去幫,不甚清楚。當時,如不少同學一樣,參與不同的義工活動、落區探訪,認識弱勢社群的處境,從沒想過參與社會事務,不過,越走入社區、越認識弱勢、越認真思考,則對社會參有不同想法。
落區、實習、工作,接觸不同弱勢社群,露宿者、板間房居民、新移民、獨居長者、低收入家庭、難民……,居住環境惡劣、生活足襟見肘、被受歧視排斥……,有次探訪籠屋居民,離開時卻見區內豪宅臨立,不禁問︰為何生處同一遍土地,有人住籠屋、有人住豪宅,這個社會出了甚麼問題?不過,其實每次探訪,沒有帶來很大幫忙,一次、兩次、三次的探訪,他們身處的環境都沒有改變……幫人?認識過、同情過、關心過,然後呢?
要同情弱勢?更要公義社會!
還記得,我最初跟實習督導分享,說自己覺得他們「好慘」,當時督導提醒我,不是慘,而是社會很不公義、很不公平。他們不是可憐的社群、不是慘情的社群,而是弱勢的社群,弱勢,是他們身處社會不平等的位置、是社會資源分配不合理的結果。弱勢,不需要太多同情,而需要一個更公義的社會。
逐漸,學會更多從社會結構思考,不是一個人住劏房、而是十多萬人;不是一個人貧窮,而是百多萬人……不是個人問題,而是社會問題,「幫人」,便要介入社會議題。劏房居民向你訴苦,要情緒輔導嗎?要支援小組嗎?或許需要,但絶不足夠,更重要是改善生活環境,興建多少公屋、租金有否管制,足以影響數以萬計居民福祉;其他服務對象面對的問題,如長者照顧服務不足、貧窮兒童輸在起跑線、殘疾人士輪候院舍時間極長、新移民受歧視、特殊學習需要學生支援不足……等等,全都是社會問題。每年洪水氾濫,不建堤壩、不修水理,只管救人,於理不合;說關心弱勢福祉、卻不處理社會問題,也說不過去。
民生,離不開民主
近年,社會問題越見多元及複雜,作為前線社工,更見弱勢社群的生活每況越下,越是關心民生政策,越發現民生議題離不開民主政制,地產霸權壟斷生活、領匯獨大趕絕小店、新界東北強行通過、港鐵九巴豐厚盈餘,下加價、公屋興建不足、長者退休無保障……全是不民主制度下的惡果,要「幫人」,要推動民生政策向前走,民主政制必須改革。一個被篩選的特首,可以繼續維護特權階級的利益,可以繼續漠視民意,可以繼續打壓言論自由,可以繼續容讓貧富懸殊、民不聊生……民主,並不是高大空的理念,也不是政客、社運人士、活躍份子的口號,而是影響每個服務對象福祉的重要價值,關心弱勢,便應爭取民主。
沒有天賜下的福利
關心社會事務,不必走上街頭,從前我這樣想,總有其他方法,可對話、可談判,一次不行,再試。不過,回顧歷史,社會福利的改善,如最低工資、低收入補貼;不義政策的推倒,如反國民教育、反廿三條,從來離不開社會行動的抗爭,單靠對話談判不會得到成果,社會,從沒有天賜下的福利。我不喜歡抗爭,也害怕與人衝突,但當弱勢受到重重壓迫,資源權力分配嚴重失衡,與強權對抗,實在是無可避免,雞蛋與高牆,A餐與B餐,該作個選擇。
「想幫人」,不必要從政,不必是社運領袖,也不必走在行動最前線,然而卻不應與社會疏離,尤其在貧富懸殊、權力傾斜、弱勢已被「踩到上心口」的時候,要「幫人」,便應參與社會,嘗試改變社會,這也是社會工作者的應有義務。我們是否可以一句我不關心、我冷感、我無興趣,便繼續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學業?可以的……不過,想想,當我們再說「想幫人」的時候,其實為了「想幫人」,我們願意改變多少、付出多少?當身邊的同工、同學走到社會前線,「想幫人」,我們又會否聲援、支持、同行?當香港民主運動走到關鍵歷史關口之時,「想幫人」,我們又會做些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