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進化得愈來愈是複雜,連玩的搖滾也不斷地分流分派,更多音樂人逐漸喜歡上融合折中,追求的音樂性亦趨向於要變化多端或豐富大器。至21世紀前夕懷舊車庫搖滾潮的返流,誕生了一批不容易隨風起舞,而想去尋回「純粹」的樂團,這包括二人組合The White Stripes,堅持著對抗霓虹世界的挾持。他們的《White Blood Cells》清洗了《De Stijl》的空泛,以最基本的結他、鼓配置,奏響出一首首飽滿充實的力作,這樂團「還原」的低保真製作,如其標誌性的紅黑白三色,雖然是很簡單的配搭,但絕對夠鮮明和顯眼。
The White Stripes接下來的《Elephant》,秉承著《White Blood Cells》復古的音樂哲學,他們一手擒拿藍調元素,一手借鑒Thrash的推進敲擊方法,抵禦著這現代物質文明系統的包圍。專輯《Elephant》使用成員以前剛玩音樂時的同把低價樂器,只需19天時間便在倫敦東部的傳奇錄音室Toe Rag錄製完成,而且唱片的錄音器材毫無數位化概念可言,70年代中期以後就很少有人采取類似的模擬設備進行錄製。The White Stripes用較原始的方式,挖掘探索車庫搖滾原本的精神,正如專輯將動物界「返祖現象」的典型代表放在標題上,他們執意著要生回去傳統。
處於創作生涯巔峰的Jack White,在《Elephant》的剛開始,便帶出唱片最廣為流傳的《Seven Nation Army》,他Vocal踏著簡潔有韌性的敲打節拍而來,重申了自己對成名的憂慮,和心裡面揮之不去的困惑;歌的副歌部分只彈不唱,用結他代替了想呼口自由空氣的言語,Jack White渴望逃避鎂光燈的追捕,但諷刺是《Seven Nation Army》的流行,令The White Stripes被更多人認識。
野生姿態放任的《Black Math》,嘲笑了教育體制的問題,牢籠內的Jack White被放生出來,用極富攻擊性的Riffs、剽悍的結他彈奏,掀起著一陣狂傲風聲;他的恣意瘋狂,顯出了魅力,在禁錮人的水泥圍墻上,劃下一道疑問的血痕。《The Hardest Button to Button》強烈的壓迫感,交代童年的不幸、父親的離開,新生嬰兒降世引起哥哥的妒忌,他自己卻逐漸找不到自己所屬的位置;"The Hardest Button to Button"不同的解讀,能寓意風衣最頂的紐扣最難扣上,這紐扣可比喻兄長,也可比喻父親,人肩負不到應有的責任,此歌唱的是失望(失落?)。
關係撲朔迷離的Jack White和Meg White,不斷在人前宣稱他們是兄妹,但其實兩人曾是一對夫妻(有法院記錄),而《Elephant》氣氛沉重的封面,也暗示二人當時婚姻的即將破滅,Meg腳上的繩子亦已經從Jack White身上斷開。歌劇般的《There's No Home for You Here》,巧用編排的反差與一支結他即可有的華麗,抒發人心流的氾濫;翻唱作《I Just Don't Know What to Do With Myself》的茫然失措,又對應封面上Jack White的神情,情緒之崩解無可避免;《In the Cold, Cold Night》有Meg獨自的演繹,憂鬱與悲傷以最恰當的比例潛伏,那站在一旁的結他也是冷淡地伴和著,像揭示二人情感的不再如火熾熱。
七分多鐘長度的《Ball and Biscuit》被指涉及毒品問題(Ball指代可卡因,Biscuit指代興奮劑),但Jack White說這歌名源自在Toe Rag錄音室錄製《Elephant》時的傳聲器(STC/Coles 4021 Ball & Biscuit Microphone);它的傳統12小節藍調風格,敬了Bob Dylan活躍的60年代一杯(後來Jack也真的與Bob Dylan合唱了這首),狂野的電結他又翻江倒海地來,令人遐想性高潮時的狀態。加入鈴鼓比作搖動藥瓶聲音的《Girl, You Have No Faith in Medicine》,講述了「安慰劑效應」,那雖獲無效治療的病人,卻因「預料」或「相信」治療有效,而讓病症得到舒緩,當所有價值都正崩壞的現在,人們總喜歡從舊時撈點浮光掠影,這兩首走經典路線的作品如安慰,治療了你快想去自毀的鬱悶。
由獨白故事引出的《Little Acorns》,以鋼琴製造氣氛,之後鼓擊與電結他的「放火」,瞬時把歌變得躁動起來,活在低谷處的失意者,要尋到紓緩方法,或許可以於松鼠搬運堅果過冬的過程裡獲得啟示,將問題切成橡子般小的碎片,解決更容易;煩悶困擾的《The Air Near My Fingers》,也是能從音樂與灑脫的節拍內抗衡不快,Jack White希望離開母親的監管,擁抱真正的快樂,而歌中間和尾部catchy的部分,便成了短暫自由玩耍的時光。
《Elephant》較「柔軟」的段落,你可聽到Jack White深情唱到想討好女友母親歡心(或能理解成喜歡朋友母親)的《I Want To Be The Boy That Warms Your Mother's Heart》;《You've Got Her In Your Pocket》燒起民謠安穩的炭火,但實質是害怕愛人會無法挽留;Jack White再次用這首,提起他和Meg勉強維持的關係,其旋律揉進的苦澀,使聽眾感受到不明憂慮。請來英國女唱作人Holly Golightly客串的《Well It's True That We Love One Another》,充滿懷舊鄉村風味,歌詞內第三者插足的虛構劇情,又帶著無傷大雅的幽默,Jack White與Meg White的婚姻儘管在那時面臨困難,然而他們相信再見亦是朋友,《Well It's True That We Love One Another》的詼諧,表示了他們看待二人情感的仍然樂觀。
很會用歌曲去說故事的The White Stripes,你要細賞才能發現其唱片中的更多內涵,可現代人把音樂當零食,匆匆聽過便急於判定它的好壞;而在新秩序已經建立的這個世界裡,The White Stripes是曾經少數還堅守著舊時代精神的團,他們以表面粗製的專輯,回應了真正粗製濫造的文化統治著全球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