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政府在疫症以下的例外狀態,順道完成了禁止六四晚會的歷史任務,以狗急跳牆的角度來看,實在毫不意外。如果政權每次打壓都是對我們信奉的價值作考驗,那麼支聯會今次應該迎來了歷來最重大的危機,惟當一年一度「行禮如儀」的機會都被拒時,外界得到的答案卻是一句大家遍地燭光,維園集會就這樣沒了,似乎與年年月月聽見的口號有點距離,難怪在朋輩之間遭大加鞭撻。
維園集會去或不去,近年在社會中討論逐漸成熟,當年左翼朋友批判販賣集體記憶行為,說出了「如果燭光沒點燃生活每一面,我們每年就只能在維園見」,直到現在仍發人深省。但直到仍在,這樣一句驚世駭俗的話,似乎尚未完全走出金句範式。大概這句話背後挑戰的,是我們有沒有能耐將那一天一同鳩叫的口號,融入到生活讓每一分每一秒成為抗爭。同一道問題,在這個最壞的時代,更為重要。
文青最愛的昆德拉說過,「人與政權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但相信不少人都以「捱」來渡過每年六四維園「拒絕遺忘」的燭光晚會。悲傷以外,還有那殯儀館式美學的設計,說實在要令年輕一代自動自覺參與就是笑話了,甚至我這些不上不下的老少年,若非天安門母親堅持到底,也是對維園敬謝不敏。這樣聽來,遍地燭光不正是要多做、趕快做的好事嗎,又為何有如此多人批評支聯會懦弱呢?
誠然,經歷過一整年的反抗,各種有機的民間組織萌芽開花,令區區有燭光成為可能。不過,只要我們回想雨傘運動後,大台至高無上神話幻滅,不滿維園集會聲音漸多,陸續有人斗膽挽起弓箭,打算各自舉行悼念活動,有群人便開始攻擊各自辦屬分裂、是詭計。在無稽捉鬼論以外,批評者最有力的論點便是維園晚會備受世人關注,燭光多寡被視為人心是否不息,觀看近日外國政府反應似乎所言非虛,能否逼爆維園,就是判斷拒絕遺忘,守護先烈遺志的指標。
然而,在這個人人都打國際線的當下,在這個展示國際城市風範的大好機會,在這個最需要「行禮如儀」的時候,你們到那裡去了?不少人都同意,遍地燭光跟維園晚會不一定要處於對立,甚或可以互相滋養。但就這麼的一群人,已經食古不化這麼多年,為什麼在這個最好的時代,仍要把全民覺醒下的結果,說成自己無可奈何的Plan B。既然背負著行禮如儀的「罪名」,不如一條心走下去,要不頭回了時卻被砍,這樣便失禮了。
我是誠心相信,渴望求變的人正在各處努力,不然去年也不會在維園播起南京市民李先生的《廣場》。當我們都經歷過失去同伴的痛苦,燭光早已在你我之間點起,現在要做的,才不是讓記憶消散,縱然天不容問,眾生仍要問到底,這才是他媽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