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思光先生曾談論過民族之間的仇恨,他說仇恨的主要根源,在於不少民族自以為比別人優秀,以為自己的地位在其他人之上。這種虛妄,使歐洲人以為自己可以用暴力殖民,以取得資源。殖民霸權留下了仇恨,殖民者離開後,野心政治家就打出各種旗號,挑出仇恨,這些旗號背後的概念通常模糊,旗號上常見用語包括「愛國」或「民族」或「當家作主」。
香港變成「後殖民地」後,我們不難看到這種政治口號,他們用詭言詐語簡化世情,扭曲世情,將香港人簡化成「愛國中國人」與「港英餘孽」。看到他們的可笑言論,我想起畢斯華斯先生。
奈波爾(V.S. Naipaul)筆下的畢斯華斯先生(Mr Biswas),是千里達島上的貧民。千里達島以前是英國殖民地,島上居民,多是印度移民。一個富貴家族,堅持保留傳統的種姓制度與繁文縟節,過著傳統印度人的生活。畢斯華斯喜歡上這個家族的女兒,這個家族的人又剛好看上了他的種姓階級,結果畢斯華斯入贅此大家庭,真正的惡運從此開始。
畢斯華斯入贅後,一直想用自己的錢,買自己的房子。他想當家作主,不想自己的兒女與老婆的家人住在一起,他想兒女喜歡自己,想老婆看得起自己,想在這個富貴家族中,擁有自己的地位。畢斯華斯先生常常發脾氣,罵盡家裏所有人,妻子常罵回去,說他不知感恩,說他吃的食物和住的地方,全都是她的家族賜給他的。他不想吃家裏的飯菜,也不想兒女吃家裏的菜,老婆的家人餵魚油,他以為他們餵兒女吃毒藥。老婆的家人生病,兒女去探病,畢斯華斯覺得他們心懷不軌。他離家出走,不想為這個家族工作,不想做他們的走狗,但是他甚麼工作也找不到,最後還是不得不在家族的蔗園裏工作,他覺得自己在蔗園工作,就是做他們的「走狗」。後來,畢斯華斯的命運踏上順境,在報社做假新聞的記者,每天瞎編新聞。賺到錢,有了固定收入後,特意買昂貴禮物送給子女,炫耀自己,討好兒女。可惜,每次他一踏上順境,就急不及待下訂金買房子,每次訂下房子後,好運氣就會消失,不是遇上天災,就是無力償還房屋貸款,房子的最終從他的手上溜走。
畢斯華斯先生發脾氣時的罵話,香港人讀過後,一定會覺得似曾相識。他與妻子家族之間,有「恩主關係」。他一家人寄居於別人房子裏,使他失去一家之主的地位,這情況與殖民地原居者相似。妻子大家族也不是一帆風順,他們同樣有順境逆境,不過畢斯華斯一開始就先入為主,認定這家人是「邪惡勢力」,認定這家人一直用陰謀拆散他們一家,令兒女甘心為他們賣命,做牛做馬。兒女只好硬著頭皮用功念書,拿到獎學金後就到英國念大學,畢斯華斯終其一生,也不能真真正正地當家作主。
到故事後段,畢斯華斯先生勉強下了訂金,買了一座次貨房子,他終於可以當家作主了。這座次貨房子,由一位外行「建築發燒友」所建,建房子只是他的興趣,而這座次貨,是他的失敗之作。房子建造時,漏了樓梯,他只好在房子外僭建樓梯。洗手間也漏了一個,家人每次要上廁所,都要爬樓梯到二樓去。庭園沒有排水設施,每次下雨,房子地面就會淹滿水,但畢斯華斯先生還是執意要在此當家作主,但可惜尚未能住進新房子就過世,這座房子的貸款,由兒女負擔。一家人以後就住在此,每天也要爬上此突兀樓梯用洗手間。這座次貨房子,或許是很多新國家的寫照。有些新國家,隨便拿一首電影歌曲作國歌,借用別國的共產理論作自己國家的法律,東取一點法律,西取一點思想和新詞彙,斷章取義,胡亂堆疊出一個國家制度出來。無奈此制度殘缺,漏洞多多,一場大雨就可以淹沒新制度,但是當年弄出新國家新法律的人已逝,新一代的人,無奈要住在此次貨房子中,天天祈求風雨別來臨。
作者: 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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