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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曦影:為何女性總是擔心被性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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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在線特約專稿)深夜11點,走在北京住宅的小區裡。剛燙了新的發型, 我的心裡美滋滋的,高跟鞋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都格外地清脆。

突然,我感覺到,一個男人緊緊地跟隨我的腳步。

「色狼!」心裡這樣一閃念,我猛地回頭,看到是一個青澀的高中好好男孩模樣的男生,不禁放下心來,松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大驚小怪。

青澀男孩立刻走到馬路的另一邊,我以為這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就這樣過去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臉來,憤怒地對我說,「傻X!」

我一時震驚,「哎,你怎麼說話這麼不文明!」

他接著說,「瞧你的X樣!」然後立刻轉向一條岔路,消失!

新發型給我帶來的好心情立刻蕩然無存,我的生氣、憤怒、難過、震驚、詫異等各種復雜的心情也不僅僅因為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言語攻擊了一位四十歲的應該受到尊敬的中年婦女。一方面,我覺得我可以理解,好男孩被別人誤解為「追蹤狂」(stalker)或「強姦犯(rapist)」,哪怕是眼神的誤解,心情必然也不好受;另一方面,我為他攻擊言語背後的「強姦文化」的邏輯感到震驚,一個姿色平凡的中年女性有什麼資格覺得她會受到“強姦犯”的垂青?言下之意:即便我要性侵你,還要看你是否足夠美麗足夠性感,足以激發我的力比多去性侵你!

早在1975年,美國女權主義新聞工作者蘇珊·布朗米勒(Susan Brownmiller)曾寫作《Against Our Will: Men, Women and Rape (違背我們的意志:男性、女性與強姦)》一書。她認為,強姦、或者說女性對強姦的恐懼,成為父權制社會有意識培育的權力和控制女性的過程。 也曾看過另一個社會學家寫的一本關於強姦的書,她在報紙上登廣告,尋找那些曾經遭遇強姦的幸存者們來大學接受訪談,分享她們的生命苦痛。 有一個被訪者願意參與,可在來的路上,丟了鑰匙,乘錯了車,即便到了校園,又迷了路。社會學家說,這些千辛萬苦的經歷只是人生的一個比喻,即便已經決定開口,開口講述強姦還是那麼地困難。

另一美國女權主義作者內奧米·沃爾夫(Naomi Wolf)寫作《The Beauty Myth 美麗迷思》指出,在人們已經廣泛討論了父權制、資本主義等社會結構對婦女的壓迫之後,在現代社會中,婦女之所以仍然不能獲得自由,是因為她們受制於「美麗迷思」。在「男性凝視」和「美麗迷思」的共同作用下,女性們勤於批評與自我批評,反思與自我改進,迎接家庭和事業的雙重挑戰,勇於承擔「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賢妻良母。

兩個月後,我來美國訪學。有一次從地鐵站出來,拿地圖找路。一個黑人小伙走上前來,問是否需要幫助。我下意識立刻說,no, thank you。後來我才發現, 他穿著通勤人員的制服。

我知道,我又犯了一個錯誤,這個錯誤就好像我能感受到的危險,無處不在。

這個錯誤又是那麼政治不正確的荒謬,就好像人們在總結美國第二浪潮的女權主義那樣: all women are white,all men are black, and some of us are brave(所有女性都是白人,所有男性都是黑人,而我們其中一些人非常勇敢)。

(原題:那些看不見卻無處不在的危險;特約專欄,未經允許,不得轉載。本文不代表本網觀點。原文刊於荷蘭在線,按內容伙伴協議轉載。)

作者:王曦影

王曦影,北京師範大學社會發展與公共政策學院副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領域為性別研究和婦女研究,關注的議題包括:性教育、戀愛與婚姻、反對基於性別的暴力和愛滋感染婦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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