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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香港的剩餘價值與限制:出席維權座談會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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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中國大陸時事評論員笑蜀

一、座談簡介
二零一二年十一月十九日,香港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與公民社會研究中心,假崇基學院利黃瑤璧樓舉辦「中國維權運動中的核心分歧」座談會。座談會由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陳健民主持,內地著名維權律師滕彪博士主講,前《南方周末》著名評論員笑蜀(實名陳敏)回應。座談會未作廣泛宣傳,惟報名情況卻很理想,需移師至較大場地(舉辦地點是一個課室,所以我不用「場館」)舉行。座上客包括內地著名維權律師、關注烏坎村事件的民間人士李金星、著名時事評論員程翔、中大政治與行政學系助理教授周保松等等,也可謂星光熠熠。

主講的滕博士指出,中國維權運動中的核心分歧大致在於五點:應否「政治化」、中外媒體策略、行動形式、前沿程度及維權律師‭ ‬的社會功能。博士按自身及友好的經驗對提倡「非政治化」者、否定「直接行動(例如聚眾示威、高調與警察發衝突)」者及只跟進「較少爭議案件」者進行批判。

而以提倡「圍觀就是力量」聞名國際輿論界的前《南方周末》評論員笑蜀回應指,據其史學研習所得,極左或極右思想盛行,不利推動和平社會改革;而比較基進地「往監獄裏去衝,弄得一頭鮮血回來」,則往往不是普羅大眾所能負擔──市民大眾特別需要低門檻的參與機會,例如「圍觀」及在網絡上「推文」。歸根究柢,笑蜀認為不同路線應共同爭取,否則在互相批判之中造成互相抵銷,‭ ‬終將一事無成。

就二人的觀點,主持陳教授則認為路線之爭仍是必須,因為論爭雙方要就所信守的判斷說服大眾依循,而強勢的一方實際上會主導社會運動的方向。

台下發言者方面,有認為滕博士過份標榜「律師」在運動的主體性,指出是律師與否,都可關注社區及政制問題;長期跟進烏坎村抗爭的李金星表示大家其實忽視了「維權」的標籤效應及其對社區事務的窒礙。另一方面,中大政治及公共行政學系助理教授周保松博士則詰問笑蜀,所謂的可以促成社會和平改革的「大眾」是何所指、這些「大眾」是否真正存在。

二、香港的「剩餘價值」
香港在眾多論述中被指為中共對台策略的「示範」或「踏腳石」。中共如何定位香港,來自民間者難以精確判斷。但在既成事實面前,起碼截至當下,香港仍可堪作為「中國維權運動中的核心分歧」的一帖良方,並體現於至少三個面向。

文化氛圍
整個座談會中最「有趣」的是,主要講者從沒表述香港在處理有關分歧的重要性。想想看,座談會得以舉辦,多名維權人士首次在外媒、中大生(主要是慕名出席的中大內地生)及公眾的見證下,比較安心而公開地當面就主題激辯;香港在地緣、資源配套及社會文化層面上為維權進程與衝突提供實體的調解平台,其功能不言而喻。

傳播媒介
滕博士在評論維權律師的媒體策略時,曾提及內地傳播媒介固有審查,真相難以流傳;而我理解,博士亦認為外媒的時空限制及語言,只是內媒的一體兩面。由此分析,香港媒體既以華文為主,同時審查問題尚不及內地嚴重,正身處兩者的夾縫,可補內地維權訊息傳播之不足。所謂審查,港媒由商界主導,而政商關聯令自我審查情況日益嚴重。所謂「CCTVB」、「赤化亞視」現象及大量印刷傳媒日漸靠攏政權,尤為突出。此情此景,能掌握時代脈膊,相對獨立自主的新興媒體,包括「民間電台」、「香港獨立媒體」、及「主場新聞」等,更有條件肩負維權運動傳播之責,更宜積極跟進及披露內地社區及政制問題,成為群眾突破資訊封鎖的橋樑。

推動改革的主體:「普羅大眾」
座談會中,笑蜀先生未能回應周教授之提問:「所謂的中間大多數,到底在哪裏?」的確,‭ ‬中間大多數一直「圍觀」,一直「推文」;其存在毋容置疑。關鍵是:他/我們能否更有效發揮其影響力?

個人以為,「中間大多數」是社會改革的重要力量;他/我們能否互相充權、動員,甚至將沉默的感動轉化為形式各異而理想相近的直接行動,並持以之恆,才最重要。就內地及香港而論,近年大量群眾及青年透過「自由行」與來港升學政策來港居留,加上本土傳統民主運動支持者及部分新生代力量;遠的不說,單是座談之日,場內充斥的正是上述「族群」。臨時「六四紀念館」、「六四」燭光悼念集會、反國民教育科運動,甚至爭議性較大的社會議題例如同志公民權運動中,他/我們的身影與付出,日益著跡。身為內地移民,我與許多背景相近的年輕人雖然背負某些「蝗蟲」或「滲透」的投射,但我們相當珍惜此地相對自由和公正的空氣。

香港至少在此時此刻,有其難以取代的空間去進一步培育所謂的「中間大多數」,去壯大這批推動公民社會改革的主體。而組織及倡議者只有善用此機遇,慎防劃地為牢,才能讓這本已存在的力量朝著不忘歷史教訓的民主運動方向上,迸發火花‭ ‬。

後記:行政架構與操作,或運動的兩刃劍
報名出席座談時,我曾順道請求大會職員給予機會,借用一、兩分鐘呼籲會眾留意近期舉行之人權行動;職員在座談即將開始前回覆,指座談是「純粹學術性活動」,且有關請求一直得不到主辦者/上司答允,故反過來呼籲出席者不要在活動期間作出呼籲。此乃預料之內,我理解工作人員的顧慮,故打消念頭。至座談尾聲,主持陳教授表示已屆原定結束時間,而椅子需放回隔壁課室,故活動得迅速作結並請出席者盡快離開現場。上述兩段「小插曲」印證一個觀點:主張及提倡,需要靠實踐來驗證;而實踐的基本條件,就是有形或無形的空間;而空間的限制,即實踐的限制。

當我們可以將「國家大事」海納到短短一節座談中坦誠思辯,同時面對架構成熟的行政限制時卻啞口無言,只能聽從安排﹣﹣我絕非提倡抗衡主辦單位的安排,而是想思考一個香港經驗:相對成熟的公民社會能尊重社會秩序,有秩序的運動力量更能持續。然而,‭ ‬若遵守秩序成為無意識的傳統,公民社會日漸習慣倚賴一切行政安排,並只在龐大架構的安全地帶(comfort‭ ‬zone)中思考社會變革的課題,則會抹殺公民社會原來靈敏機動而領先建制力量的優勢,坐食山崩。

圖文版刊於 http://sandhk.com/?p=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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