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立邦(新亞哲學三)
我身為一個大學生,在這件事上面,其實沒甚麼好說的。像我這樣一個人,沒有家累,沒有經濟負擔,沒有與家人離合而思念,亦沒有搶醫院搶奶粉搶學位的怨念。假如比喻真的能說明的話,我會說我離地離到上火星。我期望這會是一個優點;畢竟有些話雖然人人可說,但身在其中卻很難去抽離於自己的處境。
我很懷疑,這件事是否有必要鬧到這樣大。其實我們都知道,身處香港,如果一個人窮到要靠綜援,他對我們根本無影響力可言;他只有被宰割。他對我們或許有「被動」的影響力:當我們的孩子一起上學,當我們要到公立醫院,當我們一起申請綜援,那時天然的資源限制才會彰顯他們的存在。如果我們細想,就會發現,每次新移民成為話題的主角時,引發話題的往往是種種「限制」。
那限制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們才珍惜現在所有。正正是因為綜援所分得的資源少,所以才「慳住洗」,如非必要都不會申請。這是典型的獅子山下精神,自食其力的我從貧困中得救贖──雖然我窮,但我自食其力。如果我是官,我真的不知道怎樣感謝想出這概念的天才;多少年來,它為政府省下了多少支出?那必定是令人戰慄的天文數字。因為這個自我形象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我們都樂於扮演這個角色:「你叫我發達就難啫,搞得掂自己總得既」。搞得掂自己?你過得好嗎?如果生於一個高度發展的資本主義社會還要「自己搞掂自己」,咁做乜要交稅?政府食自己啦,我食返自己嗰份,大家兩不相欠。
要政府幫忙像乞食,我都不知道是何時開始的。但如果問政府拿綜援等於乞食,那還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港府坐擁幾千億,隨時養得起航母;綜援案後,財爺卻嚴陣以待,「無可避免增加明年福利開支」。咪玩啦,講呢啲,呢啲數你care咩?一條高鐵已是不知道多少年的「福利開支」,卻沒有「無可避免增加明年基建開支」。
如果真是愛香港,我們真的要想清楚我們「值得」擁有甚麼。即使不為自己,也請為下一代想一想。我們今天擁有甚麼?我們值得擁有甚麼?我們為甚麼還沒有那些值得擁有的?我們處於一個怎樣的處境?在這處境我們受制於甚麼?我覺得很難將答案連繁至新移民,畢竟如上文所言,他們實在沒有甚麼影響力(我這樣說沒有絲毫不敬的意思)。如果是新移民造成我們今日的現狀,那真是太好了:無權無勢的新移民怎樣算都比誠哥英爺好對付。果真如此,將新移民趕出香港絕對是一個可以考慮的選擇,一了百了。當然,世事永沒有這麼理想。我們心底裏都知道,問題不在這裏;即使本土優先,甚至將新移民趕出香港,我們的日子亦不會好過多少。
別誤會,我不是在談論「新移民對香港有無影響」。這個問題很明顯,大家一起生活,怎會沒有影響?但影響歸影響,我們還是要公道些。那些在廣東道狂掃LV、隨街大小二便的仁兄,我相信與來香港定居、生活維持不住而申請綜援那些人不是同一伙的。假如你是來香港定居的新移民,你敢隨街大小二便嗎?即使不怕蘋果動,跟鄰居的日子還是要過呀,孩子將來還要做人呀。我真正想談論的是,我們要公道些,誰令我們過得苦,要認清好好記住。
所以,上文那些「我們」與「他們」的對揚,其實不太恰當。用國族/文化身份去區分「我們」「他們」,雖然方便,亦合符直覺,卻不一定有用,還會製造錯置的敵我矛盾。好吧,即使我同意親疏有別,為甚麼誠哥英爺比那些新移民與我更親?我不知道。
(圖為編輯所加,取自蘋果日報)